四、與美女共舞
2024-10-08 17:43:47
作者: 唐達天
第二天,常委會研究的幹部任職名單在《西州日報》如期公示了,這是何東陽自打到西州後的第一次幹部調整,也是第一次參與研究幹部,一時間在機關引起了不小的震動。人們都展開想像的翅膀,竊竊私語,這次任職的人里哪個是高天俊的人,哪個是謝明光的人,哪個是何東陽的人……總之說得頭頭是道,似乎一夜之間每個人都搖身變成了組織部長,對其中的道道槓槓了如指掌。
何東陽還是心有愧疚地給吳國順打了個電話,鼓勵他好好工作,打好水污染治理這一仗,為下一步謀求更大的發展平台做鋪墊。吳國順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快,而是很堅定地告訴何東陽,無論自己在哪個崗位上,無論官大官小,他都會永遠支持何東陽的。這讓何東陽心裡平靜和欣慰了很多。
鄧存斌也從鷹凹山鎮趕來,為感謝何東陽對他的知遇之恩,晚上特意來到何東陽的單身公寓,硬是把一張銀行卡放到了茶几上。何東陽不由得想起了年前他去祝開運家的情景,當時他也身揣一張卡,懷著一顆感恩的心,與此刻的鄧存斌一樣。沒想到祝開運的一席話讓他醍醐灌頂,也讓他深切地感到,官場中的提拔並非都是交易,也有真正從工作出發的任人為賢,也有真正的慧眼識才。祝開運對他如此,他對鄧存斌也是如此。正如祝開運提拔他從沒想過要得到他的經濟回報一樣,他也完全沒有想過要收鄧存斌一分錢的好處費,那種慧眼識才的成就感不是金錢能夠替代的,他更不願意用金錢來玷污了自己。從這種意義上說,他直到現在才算有了切身感受,才算真正理解了祝開運當初的良苦用心。再看鄧存斌一臉的虔誠與感激,他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他是過來人,將心比心,想表達一下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他還是把卡輕輕地推到了鄧存斌的面前,說:「這東西你收起來,只要好好干,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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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存斌怯怯地說:「市長,不是,你看……這也是我的一片心意。你要不收下,我這心裡真是不安吶!」
何東陽呵呵地笑著:「存斌,我之所以提拔重用你,是看準了你的能力與才幹,不是看準了你手中的卡。說實在的,我也有過你這樣的經歷,被領導看準了,提拔了,也想表達一下心意。沒想到那位領導說,我一旦得了別人的利益,心裡就有了負擔,好像一生都在虧欠著他,說話辦事就感到心虛,不能理直氣壯,人也活得累。我不想讓自己心裡有任何的虧欠,活得自在一些,我不得不拒絕來自方方面面的誘惑和人情。這是我個人的小情懷,如果說大了,人一旦進入到這個利益鏈中,就會不知不覺地進入到一個惡性循環之中,今天你送給了我,明天你就得想辦法彌補這些損失,那樣做的結果,不僅喪失真正的自我,更重要的敗壞了社會風氣。我從那位領導家裡出來後整整想了一夜,今天我把他的話送給你。因為賞識,才要提拔。提拔的目的不是了收錢,而是真正為了工作。只要把工作做好了,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
鄧存斌一邊聽著,一邊激動得頻頻點頭。儘管他曾經想通過自己的能力得到上級的認可和重用,可現實並非如此,,無論你工作做得多出色,伯樂卻不是拿工作來衡量你的,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從你眼前升起,他心裡感到極不平衡,他不得不低下頭求姐夫,才認識了何東陽。此刻,聽完何東陽這番話後,他除了對何東陽心存感激,還有由衷的敬佩,像這樣的領導真是太少了,自己能遇上是前生修來的福份,他眼裡閃著淚花,禁不住激動地說:「聽了市長的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謝謝市長,你的教誨我沒齒難忘,唯有好好工作,才不會辜負你對我的期望。」
何東陽很高興,他要的就是鄧存斌的這句話。他起身拍了拍鄧存斌的肩膀,說:「我相信你的能力!好好干,你能行的!」
鄧存斌走了,何東陽又想起了祝開運,想起了剛才擺在他面前的那張卡,不覺拷問起了自己的靈魂:如果當初祝開運如數收了我送的美金與卡,我今天還會拒絕鄧存斌嗎?答案肯定是相反的,他不會拒絕。他要用收來的錢逐步彌補他開下的窟窿,直到做到收支平衡,或者略有盈餘才肯罷手。反過來再講,如果他收了鄧存斌的錢,鄧存斌將來有權了,別人送他時,他會拒絕嗎?同樣的道理,他也不會拒絕,他也要補他的窟窿。一層一層地效仿,一層一層地收取賄賂,惡性循環下去,不知要害苦多少人。許多走上斷頭台的巨貪,最初也不過是從小打小鬧開始的,貪著貪著就上了癮,隨著權力越來越大,胃口也會不自覺地越來越大,最終由量變達到了質變,斷送了自己的前途與命運。何東陽想到這,不覺後背泛起了一股涼意。還好,他遇到了祝開運這樣的好領導,他沒有經濟的窟窿可填,才能真正從關心愛護年輕幹部的角度出發,給予了鄧存斌正確的引導。他無力改變整個官場的生態,但他至少可以改變自己,影響他人。
沒過幾日,韋一光的電話就來了。何東陽還沒開口,韋一光就把他恭維成了一朵花。何東陽說:「別盡給我灌迷魂湯,你韋大書記的事我敢怠慢嗎?」何東陽順勢賣了個人情。
韋一光哈哈笑著,說:「哪裡,你幫了我這麼大一個忙。說說,金州有什麼需要我做的,我定將犬馬伺候。」
何東陽也大笑道:「哪敢勞你大書記的駕!」
「那天碰見了亞娟,我聽她說你小舅子想換個單位,你怎麼也不吭個氣?太見外了!」。
何東陽心裡緊了一下,心想這個胡亞娟真過分,他為這些事不知說過她多少次了,可她就是不知改正,動不動就打著他的旗號求人辦事。這胡亞生也真是讓人頭疼,自己不爭氣,光依靠他的關係求這求那,將來怎麼辦?上次胡亞生到西州找他時,他也沒當回事,想先晾他一下也有好處,這樣才能讓他懂得珍惜。沒想到這事卻被韋一光抓到手了,也好,既然他能辦就做個順水人情,省得丈母娘家又給他填堵。不過,讓何東陽感到不舒心的是,韋一光也真是太勢利了,如果自己沒把鄧存斌的事辦妥,他決不會提胡亞生的事。現在辦妥了,他好像是作為交換一樣提到了這件事,這讓他感到很不是滋味。說心裡話,何東陽看上的鄧存斌是塊好材料,才執意把他扶到了副縣長的位子上,與韋一光的面子沒多大關係。如果鄧存斌是扶不起的劉阿斗,只會溜須拍馬那一套,恐怕早被何東陽拿下了。現在韋一光在娘家人面前掙足了面子,所以才興致勃勃地主動提出胡亞生的事,無非就是想還何東陽一個人情。何東陽也不繞彎子,既然順水人情送來了,也算解除了他的一塊心病,就笑著說:「你看吧,如果有機會了就幫幫他,現在這世道,老婆家的事比天大啊!」
「實在是精闢啊!我不也一樣!」說完韋一光聲稱要開會,就在電話里告辭說,「回家時,一定要打個電話啊!」
何東陽嘴裡說著好好好,就把電話掛了。
這時,丁雨澤笑嘻嘻地帶著一個美女進來了。正常情況下,外邊人要見何東陽,丁雨澤都是先進來通報,才決定是否帶人進來。今天丁雨澤就把這道程序省了,他知道韓菲兒是何市長非見不可的人。
何東陽看見韓菲兒後,馬上興奮地站了起來,主動走過來與她握手,高興地問道:「是什麼風把美女給吹來了?」
「東風!」韓菲兒樂滋滋地注視著何東陽。
「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只要尋找機會,還是有的。」何東陽朝韓菲兒身上掃了一眼,笑著說。正值盛夏,韓菲兒把頭髮高高束起在腦後,成馬尾狀,身穿淡綠色連衣裙,高高凸起的胸,更映襯出她身材的修長與挺拔。
「牡丹開罷石榴放,荷花謝後海棠紅。該出場時就出場,否則,夏天過了,再看到你時,又得穿大棉襖了。」韓菲兒咯咯地笑著說。
丁雨澤已經把茶倒好放到茶几上了,不知什麼時候悄悄溜了出去。韓菲兒落座後,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
「你是不是做節目來了?」何東陽也坐到旁邊沙發上。
「是的,宣傳部剛把我們接來,東西扔賓館裡了,攝像師還收拾他的武器呢,我就跑你這兒報到來了。」韓菲兒什麼時候說話都顯得特別活潑,十分中聽,何東陽跟她在一起時,覺得突然變年輕了很多,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八歲時少男少女們在一起侃大山的年代。
何東陽聽著,心裡就熱突突地升起一股莫名的東西,自己也說不清,但還是微笑著說:「你採訪的是高書記,應該先到市委那邊報到才對啊!」
韓菲兒撅起嘴說:「我才不管呢!我就想……」突然,韓菲兒打住了,臉上紅暈飛起,趕緊把頭低下,抓起杯子也不喝,就那樣吹著杯口飄浮的茶葉。
何東陽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只感到一股熱浪湧上心頭,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稍稍沉默之後,何東陽無話找話道:「最近工作還好吧?」
「還好,只是忙得腳不離地,不過這樣還好,充實些。」韓菲兒這才抬起頭,又恢復了先前的自然,「你呢?現在該進入正軌了吧?」
何東陽笑著說:「應該進入正規了。不過,後面可能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你這個大記者幫忙。」
韓菲兒瞪大眼睛說:「我能幫你什麼?」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只要你不拒絕就好!」
韓菲兒淺淺一笑,說:「何市長的事,我哪敢拒絕?」何東陽呵呵地笑著,不再接話。「好了,見到你就好了,不打擾市長工作了,我也要工作去了。」韓菲兒說著站起身來。
「急什麼,休息好了再工作也不遲。」何東陽想讓韓菲兒多待一會兒。
「不了,我還是先工作吧!拜拜!」說著朝門口走去,剛要拉門,她突然轉過身來,朝何東陽神秘地小聲說道:「晚上,你請我吃飯好嗎?」
何東陽沒反應過來,愣了半天才說:「好好好,只要沒有特殊情況,我就請你。」
韓菲兒努努嘴,笑著說:「一個大男人,哪來那麼多特殊情況。完了電話聯繫!」說著向何東陽招了招手,飄然而去。
何東陽坐回椅子,心就有些亂了。他突然覺得這丫頭今天渾身上下都怪怪的,跟以前很不一樣。這讓何東陽既感到幸福,又覺得不安。幸福僅僅是瞬間的感覺,而不安卻慢慢上升為一個「怕」字。怕的不是韓菲兒對自己產生不合時宜的好感,而是韓菲兒的父親。上次賀敬東來西州告訴他一個秘密,原來韓菲兒的父親是中央某部一把手。這讓何東陽大吃一驚。他確實不敢相信,一個部級領導的千金會到省城來受罪。原來這一切都不是父母的安排,而是韓菲兒的固執所致。她大學畢業後,父親把她安排到中央電視台,可韓菲兒屬於那種特立獨行的人。自己厭倦了北京的生活,她想到一個偏遠的地方去體驗一下寧靜的生活,於是違背父親的意志跑到了西夏省。她在省里受到了很多人的關注,包括江雪峰和祝開運。何東陽這才豁然明白,賀敬東這傢伙像泡泡糖一樣黏著韓菲兒,原來是有所圖的。後來他才觀察出,雖說賀敬東想黏韓菲兒,可韓菲兒未必喜歡賀敬東。
何東陽冷靜地想了想,無論如何,他絕不能把韓菲兒演變成第二個舒揚,否則,讓韓菲兒的爸知道了,這官帽非摘了不可。除了這層關係外,即使韓菲兒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兒,他也不願意把自己的關係搞得太複雜。這樣胡思亂想了一會兒,何東陽馬上又自我嘲諷,也許韓菲兒根本沒那個想法,是自己自作多情罷了。
晚上,何東陽還是主動給韓菲兒打了電話,說副省長張相佐來檢查工作,他必須出席,等完了再電話聯繫。韓菲兒嬌柔地嗔怪道:「我把宣傳部那邊的飯局都推了等你,你卻……行吧!不過說定啊,完了你必須得請我K歌去。」何東陽只能說好。
晚上,何東陽在華岳賓館的包間裡就餐,完了後又把張副省長送到房間,聊了一會兒後退出來,才看到韓菲兒半小時前發來的一條簡訊:我去金色港灣等你!何東陽還不知道這個地方。他到西州後只進過幾次歌廳。不是不進,機會很多,可就是不願意進,也不能進,因為太惹眼了!其實,何東陽有一副特別好的嗓子,過去還登台表演過,後來當官了,就把一副歌唱家的嗓子給廢了。除了在歌廳里吼幾嗓子,就是政府辦每年的春節團拜會上露兩手,大家都可以放開來發揮自己的特長,何東陽也偶爾會被拉上台去。但公演的舞台他是無緣走上去了,因為你是官員,就只能坐在那兒看別人表演,跟別人握手,為別人頒獎。
何東陽打電話問明地方,丁雨澤和伍健就把何東陽送到了金色港灣,然後他們兩人就先去休息了。這家歌廳外面很冷清,門前基本沒什麼人,所以何東陽就大大方方進去了。包房裡只有韓菲兒一個人,也不唱歌,傻坐在那兒,搗弄手機。電視屏幕上正播著一首王箏演唱的《爸爸》:
好多年那些話在嘴邊
總沒能說清
但此刻唱這首歌給你聽
只要有你陪著
哪怕再多苦呢
你的笑聲是我生命的書籤
……
桌子上已經擺好了一瓶紅酒和幾盤乾果。韓菲兒看何東陽進來,起身笑呵呵地看著,一句話也不說。何東陽走過去,她佯裝生氣道:「好啊,鬼丫頭,吃飯唱歌兩不誤啊!」
韓菲兒得意地笑道:「那當然!說說,喜歡什麼歌,我給市長點歌!」說著坐在操作台前,轉過身來注視著何東陽。何東陽也望過去,韓菲兒小巧的臉龐,在忽暗忽明的霓虹燈下越發顯得嫵媚多姿。望了好大一會兒,才說:「你唱,我聽!」
韓菲兒搖著肩膀,撒嬌道:「不嘛!我就是要你唱。」兩個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鬥了半天嘴。不知道為什麼,何東陽很喜歡這樣輕鬆的鬥嘴,最後只好說:「好,我唱就我唱,點一首《千百年之後誰還記得誰》。」
韓菲兒吃驚地盯了一會兒何東陽,還是把這首歌點了。不一會兒曲子響起來了,何東陽拿起話筒,起身後很自如地唱了起來:
當時你給我一個笑臉,讓我心跳一輩子。
使我的目光永遠,融進了你的背影。
……
流星閃過,莫須傷悲。
千百年之後,誰又還記得誰。
誰又還記得,記得誰。
……
何東陽酣暢豪邁、灑脫不羈的演唱方式酷似韓磊。當何東陽唱完,韓菲兒張大嘴巴傻看了半天,才突然鼓起掌來,然後端著一杯酒走過來,眨巴著眼睛說:「真是沒看出來啊,你不但是市長,還是一位歌星。真是太有才了!」
何東陽也端起酒杯,哈哈地笑著說:「你是第一個給我這樣評價的人,謝謝菲兒!來,乾杯!」何東陽第一次這樣稱呼她,以前大都稱韓記者或小韓,此時他覺得再叫韓記者或小韓,就顯得有些公事公辦的感覺了。
韓菲兒端起酒杯,碰到一起才說:「千百年之後,誰又還記得誰?趁我們還記著對方,喝了這杯酒。」說完,一揚頭幹了。
何東陽喝了杯中酒,只是笑笑,不再接話。音樂已經響起,輪到韓菲兒唱了,何東陽說:「該你了。」說著,把話筒遞給了韓菲兒。
可韓菲兒死活不唱,說:「我一唱歌就跑調,平時喜歡聽聽。你真要我唱,估計歌還沒唱完,早就把你嚇得沒影了。」
何東陽還是想聽聽她的歌,就說:「沒關係,就咱倆,怕什麼?你再跑調,也不可能把我嚇跑的。」
韓菲兒剛要唱,又向他扮個鬼臉,說:「面對你太緊張了。不不不,還是算了。」韓菲兒突然放下話筒。「不會唱,可我會跳啊!」說著拉住了何東陽的手。
何東陽心裡跳了一下,還是笑笑,輕輕摟住韓菲兒的腰,邁開了步子。
韓菲兒貼著何東陽的胸膛,身子隨著音樂的節拍扭動起來。何東陽仿佛像抱著一團雲,挾著一陣風,輕柔流動,絲毫沒有跟別的女孩跳舞那般費力,甚至她那魔鬼般迷人的身姿,感覺比舒揚還要柔美。
何東陽微微閉了眼,緊緊攬著韓菲兒,除了溫馨,更多的是一種脫離了官場的寧靜。跳著跳著,韓菲兒慢慢就將頭靠在了何東陽的肩上,微微閉上眼,任曲子在心間流淌。他知道,她是喜歡他的,否則她不會約他到這裡來,更不會把頭偎在他的肩上。聞著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陣陣香氣,他的下身有反應了,而且很強烈。他正準備把頭歪過去,親一下她的臉頰,卻突然想到了韓菲兒的父親,不覺一個激靈,人就清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