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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送禮的學問

2024-10-08 17:38:56 作者: 唐達天

  林茹下班回到家裡,一眼就看出許少峰臉色有點難看,就問他:「你是不是感冒了?臉色怎麼有些難看。」

  許少峰笑了一下說:「沒事兒,怕是這幾天單位上的事兒多,沒有休息好吧。」

  林茹說:「那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去做飯。」

  許少峰應了一聲,就來到了客廳,躺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視。一邊看著,一邊想,林茹其實也不錯,賢惠能幹,不用他操心,家中的里里外外總是打理得有條不紊,能有這樣一個賢妻良母式的妻子是他前生修來的福,有時面對她,他的心裡也會產生一種隱隱約約的愧疚,覺得對不起她,更不應該背叛她。但是,沒有辦法,男人這種動物就是喜新,夫妻久了,只能變成親情,卻無法產生激情,即使他的身體不叛變他,他也沒有激情完全揮灑給她,與其白白地死在自己的身體裡,還不如開發出一點出來,讓自己多一分愉悅。這是他權且安慰自己的理由,也是他調整心態的一劑良方。有時候經他這麼一安慰,倒也能坦然許多,心也似乎平靜了。

  林茹先煲了湯,淘米煮了飯,然後再準備炒菜的東西。林茹做飯很利索,做出的飯菜味道也很好。煲湯是要花費很多時間的,老湯要煲一兩個小時,林茹怕太久了許少峰等不及,就煲了一個蘿蔔排骨湯,雖然簡單,卻花費時間少。

  過去,林茹的生活很有規律,每天晚上都要煲一鍋好湯,來滋潤他的兒子和老公,有時,老公有應酬回不來了,也不怕,反正有兒子來分享她的勞動成果。後來兒子留學後,許少峰的應酬也越來越多,她的生活規律也慢慢被打亂了,有時候煲了一鍋好湯,只有她一個人,就只好吃了上頓再吃下頓。久而久之,她也懶得自己做飯了,外面有什麼活動,她也不再推辭,該去就去。

  今天,林茹的心情非常好,主要原因是市委組織部幹部處處長找她談了話,說根據衛生局推薦,組織考察,徵求群眾的意見,覺得她幾年來工作突出,醫德高尚,能夠勝任婦產科副主任的職務,經組織研究,決定提拔她為副主任,希望她再接再厲,更加嚴格要求自己,搞好本職工作。林茹雖然是主任醫師,但那僅僅是職稱上的稱呼,在職務上她還是一個普通的工作人員,還要受院長副院長,主任副主任的領導。她在年輕時也曾幻想過能當上一個部門的頭頭,由別人支配她變成她支配別人,這不僅僅是角色的轉換,更重要的是自尊心的需要,但是,這樣的機會總是與她失之交臂。也罷,她當不了領導,就在單位里當好醫生,回到家裡相夫教子,做領導的太太。這樣的生活已經讓她習慣了,人過四十,她根本不再奢望她會有仕途的機遇了,沒想到認識于娟秀,卻給她帶來意外的驚喜,不僅物歸原主,收回來了她的護身符,還給她帶來了官運。

  走出組織部的大門,一路春風,她本來想約胡小陽和陶然晚上一塊去吃飯,沒想到剛準備打電話,許少峰的電話來了,許少峰說他晚上下班回家,問她什麼時候回?她幾乎不假思索地回答說,我下班就回,你想吃什麼我回家做。許少峰說,隨便吧。掛了電話,不覺想起了前不久胡小陽發給她手機簡訊:

  女人有五大窩囊:下班回家進廚房,吃完晚飯就上床,領了工資存銀行,出門最遠到商場,一生只上一張床。

  整改方案:下班可以不回家,幾點上床由著她,領了工資自己花,想到哪花到哪花,隨心所欲披婚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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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力方向:下班不用進廚房,可以整夜不上床,別人工資買時裝,自己工資存銀行,愛到哪裡自己想,後備情郎排成行。

  她不由得心裡笑了一下。想起胡小陽還曾經開她的玩笑,說她是標準的五大窩囊女人。她只能笑笑,說是沒辦法,這是自己生來的命,無論怎麼「整改」,她也不會達到「努力方向」。現在,果真是這樣,本來計劃好的要約她倆,許少峰的一個電話,一下子讓她放棄了原有的計劃,如果讓胡小陽知道了,又要笑話她窩囊。

  其實,有時候,付出也是一種快樂,得到的並非全是幸福。這要看當時的心情,要看在什麼環境下,更要看你付出的對象是誰,如果是你愛的人,付出一定是一種幸福。雖然說她對許少峰的愛已經沒有了花前月下的浪漫,也沒有了年輕時的激情衝動,但是卻超越夫妻關係上升到了親情,抑或是相依為命的恩愛,恰如一個舊壇中的老酒,味道並不濃烈,卻醇厚久遠。

  吃過飯,打掃完了衛生,她很想把今天發生的高興事兒講給許少峰聽聽,和他一起分享她的快樂。然而,她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許少峰卻先說了,許少峰說出了省事故調查組要深入他們單位來的事,也說出了他的擔憂來。看到許少峰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她的心一下子沉重了起來。一個沒有家庭背景又沒有後台的人,能夠坐到今天的位置上真是來之不易,那是他打拼了幾十年的結果,是他付出了多少心血才得到的,如果真的毀於一旦,將會毀了許少峰的下半生。相比這樣的大事來,她的那點快樂根本不值一提。在她的心裡,許少峰就是一棵大樹,是庇護她和兒子的大樹,如果可能,她寧可犧牲了她到手的那個副主任位子,也不願意看著這棵大樹倒下去。然而,這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既沒有必然的因果關係,更不能拿來相互抵消。她非常清楚,許少峰的那個位置,對於她,對兒子,甚至對整個家庭來講是多麼的重要,它不僅僅滿足了一個女人的虛榮心,更重要的是可以得到許多看不見的隱形收入,正因為有了這些隱形收入,才使她有了足夠的底氣將兒子送到了外國去讀書。如果這棵大樹真的倒下了,隨之而來的一切困擾將直接影響到兒子的學業,影響到家庭的聲譽。

  當然,這並不是說許少峰有多貪,事實上他一點也不貪,這些年來,許少峰一直處事謹慎,從不收受他人的賄賂。她非常欣賞他的這一點,一個真正胸懷大志的男人,必須要眼界寬廣,不為眼前的一點小利益所動,只有這樣,才能坐穩位子,然後有可能一步一步地爬上更高的位子。她非常清楚,女人,可以成就一個優秀的男人,也可以毀掉一個優秀的男人。男人是舟,女人是水,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她不想因為自己的貪婪讓許少峰翻了船。所以,她從來都是小心翼翼地做事,禮貌地拒絕了別人的賄賂,即使是那點隱形的收入,也是在許少峰的權力的庇護下,做得極有分寸。比如說,春節時,這裡習慣是發紅包,凡是結過婚的男人,都要給沒有結婚的男女發,見了親友發,上班後,給同事要發,甚至到餐廳吃飯,還要給服務員發,一般的都是裝著十元二十元,關係好的會多一些,一直發到正月十五元宵節後才停止。這個階段,她一定要讓兒子待在家裡。因為她的兒子不是一般的兒子,他是局長的兒子,那些上門拜年的人,大都是許少峰的下屬,或者是有業務往來的老闆,平時沒有表現機會,這次有了機會一定出手大方,紅包少則幾百,多則數千,僅一個春節,也有好幾萬的收入。而這種收入,既不顯山露水,又符合中國的國情和傳統習慣,讓收的人覺得心安理得,讓送的人覺得順理成章,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權力帶給她的好處還不僅僅如此,她還可以在適時的時候給妹夫阿燦介紹一點工程,這樣既為自家親戚辦了好事,自己也從中得一點好處費,也為兒子出國讀書找了一個對外宣稱的理由,說是由表妹支持的。這種權力庇護下的隱形收入,是看不見的,因而也具有很強的保險係數。之所以如此,她給人們留下了極好的口碑,每每有人說到她,都誇她不貪不占、彬彬有禮,是一個標準的知識女性、賢妻良母。

  現在,當許少峰的權力遭受危險,搖搖欲墜的時候,她不能不著急,不能不擔心。

  她說:「少峰,現在還有沒有別的辦法來扭轉這種被動局面?」

  許少峰說:「有是有,但是,也很難呀。如果有人認識省調查組馬主任,同他說一聲,走走過場也就不了了之了。這是上上策,如果這一條路行不通,要是市上有一位主要領導給省調查組打一聲招呼也行。這種事,彈性太大,說有責任,可以上究到文廣局,甚至於主管副市長和副書記,如果只說直接責任,追到群藝館就可以封頂。」

  她不由得心裡一動:「要不,咱們找一找汪正良書記,我覺得汪正良書記人挺隨和的,也挺好說話的,讓他從中協調一下,你看怎麼樣?」

  許少峰想了一下說:「要是汪正良書記能出面說說,那肯定能擺平這件事。而且,作為地方領導,他也不希望這件事鬧得太大。問題是,你找他未必合適。」

  她不覺有點詫異:「為什麼?」

  許少峰說:「你想想看,你是怎麼認識汪正良書記的?不是因為給于娟秀看病認識的嗎?如果你繞過于娟秀,直接去找汪正良書記,無論是公事還是私事,讓于娟秀知道就會覺得你太急功近利了,搞不好還會起反作用。所以,要找,也只能先找于娟秀,如果她肯幫忙,讓她給汪書記吹吹枕頭風,豈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林茹這才恍然大悟道:「有道理,說得有道理。不愧是局長,水平就是比咱老百姓高。」

  許少峰笑了一下說:「又來了,你老公現在都岌岌可危了,你還開什麼玩笑?」

  林茹正色說:「什麼岌岌可危?我不許你說這種泄氣的話。我想憑著我和于娟秀的關係,她會幫我說情的。你說,讓我什麼時候去找她?」

  許少峰說:「今天太晚了,明天去吧,最好是上她家,女人之間的話最好是在家裡做家務的時候講,那樣更有效。另外,你還不能空手上她的家門,她上次不是給了你禮物嗎?來而不往非禮也,你也應該給她準備一樣禮物。」

  林茹說:「我也想過應該給她回贈一件禮物,但是,不知道給她送什麼好?太貴重的,怕她不肯接受,不值錢的我又拿不出手。再說了,像她這樣的官太太本身就是官場中人,把握不好分寸,讓人家有了什麼想法,以後再接觸就難了。」

  許少峰說:「你說得沒有錯,所以禮物不能太俗,也不能太普通,要送,就送貴重一些,至少也得個三五萬元的樣子。」

  林茹說:「你說說,送什麼好?」

  許少峰說:「我也說不準,你們女人之間送什麼的東西合適我還真的不知道。」

  林茹說:「如果她肯接受,直接送她五萬元錢要比買八萬元的東西更實惠,也不知道這于娟秀……是怎樣的一個人?」

  許少峰說:「我過去也沒有與書記夫人接觸過,不知她的為人如何,最怕的是買了十萬元的禮品去送她,被她拒絕了,到時候又不能退貨,那就麻煩了,或者說,她接受了,卻不識貨,誤認為是幾千元的,那它的價值就小了。」

  林茹:「這可咋辦呢?我們沒有給人送過貴重禮品的經驗,第一次幹這樣的事,真的不知道怎麼操作才好。少峰,要不,我把阿燦送給我的那塊金表送給她算了,反正在家裡放著也是放著,不如讓它發揮一點作用。」

  許少峰說:「什麼?阿燦給你送過一塊金表?什麼時候送的?我怎麼不知道?」

  林茹說:「那是去年阿燦從香港帶來的,給我一塊,給了小陽一塊,我怕你給我上什麼政治課,就沒有給你說。」

  許少峰說:「什麼牌子?」

  林茹說:「是勞力士表,有購物發票和產品證,價格也不錯,發票上寫的是五萬八千多元港幣。阿燦也是怕以後出現了什麼問題要拿去更換。」

  許少峰說:「好的勞力士要十多萬甚至二三十萬。不過,送這塊表也行,只附上產品證,拿下發票。否則,太明顯了她不好收。」

  林茹說:「我們讓她辦這樣大的事,這點禮物……是不是有點太輕了?」

  許少峰想了一下說:「先投石問路,看看她是怎樣的一個人,如果她能接受,下次再補送。第一次送太貴重的禮物怕她不接受怎麼辦?」

  林茹這才噓了一口氣說:「這官場中呀,不要說別的,光這送禮就有這麼多的學問,還要先琢磨清楚這個人,再琢磨送什麼禮物合適。」

  許少峰說:「那當然呀,我們現在琢磨書記夫人,說不準那些想求我辦事的人又在琢磨著你,只要在這個生物鏈中,就免不了琢磨人又被人琢磨,想免俗也難呀。」

  許少峰說到這裡,突然覺得這次求于娟秀辦事是不是時候?人情就像口袋中的鈔票,用一次就會少幾張,錢要花在刀刃上,人情也要用在關鍵處。對于于娟秀的這份人情也是如此,必須要用在該用的地方,絕不能讓這一資源白白浪費了。他就早有了一個計劃,希望林茹慢慢和于娟秀再加深一些感情,等到下次競選副市長的時候再讓林茹去活動一下,沒準兒還真的起一些作用。如果這次求了她,等到以後有了機會就不好開口了。當然,這裡面又牽扯到了情感資源的後續問題,當一次資源用完了,還要及時採取後續手段,補充上新的情感投資,否則,就會眼睜睜地看著好機會從眼前溜走。鑑於這樣的考慮,他覺得火災事故的事,等到明天看看了風向再做決定,如果不需要麻煩于娟秀就儘量不去求她,要把這份人情留作後用。當然,計劃要送的禮物還是要送給她,不能閒時不上香,忙時抱佛腳,那樣讓人家覺得你太急功近利了。

  林茹看著許少峰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說:「你在想什麼呢?」

  許少峰說:「你明天和于娟秀聯繫一下,如果她晚上有空,你就說要上她家給她檢查一下身體,順便把禮品也帶上。至於求情的事兒,等明天會議完了再視情況而定,如果情況好轉,我就打電話告訴你只送禮不求情,如果情況依然嚴峻,就按計劃行事。總而言之,在這關係時刻不能掉了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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