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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黑幕落垂 1、夜幕中,田頌堯、田澤孚兄弟悄悄出城去了昭覺寺

2024-10-04 13:34:43 作者: 田聞一

  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四川還是一個地廣人稀的神秘處所。省內大都被原始森林覆蓋,縱然是千里沃野,人煙相對稠密的川西平原,也要好遠好遠才有一個林盤,而這些林盤又全都被一團團綠得發黑,墨染似的森森古木和蓊鬱的翠竹糾纏隱映其間。蜀境之內阡陌遮斷,窄小的公路或稍寬的碎石驛道,像長蛇一樣在一片濃綠的田野、林間蜿蜒出沒。行走路上,視線一般不超過二、三十米;城鎮也都被遮蓋得嚴嚴實實,往往要抵達城門洞下,才發現要進城了。

  作為川省首善之區的省會成都,也是如此。城內河流縱橫交錯,茂密的樹木像是撐起在成都上空的一把把綠色大傘,將天空都染綠了。青羊宮、武侯祠、草堂寺這樣的名勝古蹟地,完全置身於森林中。就連離鹽市口、春熙路這樣的鬧市區僅一步之遙的祠堂街、聖燈寺這樣的市中區,也都是森林簇擁,流水淙淙。而倘若向西或向東,只要一過了當年留下了司馬相如與卓文君纏綿悱惻的琴台路、駟馬橋,那就更是一派田園風光了。萬瓦鱗鱗的成都,完全置身於森林的遮蔽與流水彈唱的清韻中,從早到晚,一年四季;所有的市聲,剛剛製造出來,就立即被綠色的森林與淙淙的流水吸吮得乾乾淨淨。當時的成都,是世界上任何一個森林城市都無法與之媲美,無法望其項背的溫柔富貴之鄉,美麗幽靜的名城。

  就在1932年冬天的這個晚上,夜幕剛剛降歸,在田頌堯29軍約三萬軍隊控制的以文殊院為中心的成都北門一帶,戰爭雖然停止了,但是戰爭的氛圍仍然濃烈。29軍與24軍已經達成了就地停火協議,但畢竟還沒有簽署正式協議。這裡那裡仍不時可以聽見一聲兩聲不知是走火,還是什麼原因發出的槍聲。好些街頭用沙包臨時搭建的堡壘和這裡那裡設置的柵欄、路障也還沒有撤去。

  29軍軍長田頌堯由他的兄弟――29軍警衛旅旅長田澤孚陪同,由副官帶兩個精幹弁兵,分乘兩輛「福特」牌轎車,悄悄離開戰時臨時司令部文殊院,一路往西,朝駟馬橋方向而去。

  近段時間簡直沒有睡過一場好覺,吃過一頓好飯,瘦了一圈的29軍軍長田頌堯終於安下心來了。他將身子斜靠在沙發坐墊上,隨手拉開了窗簾,注意觀察這一路的情景。從文殊院到駟馬橋這一段街市,稱為北道的起始點,原先也還熱鬧。出了駟馬橋,就上了北道――川陝公路,這是一條陸路出川的必經之道。退回去七年,他和劉文輝、鄧錫侯剛剛占了成都,設立三軍辦事處,三軍分治成都之時,這一帶就是他的防區。那個時候,這一帶華燈初上時非常熱鬧,夜市紅火,遊人摩肩接踵。七年過去了,成都的市政建設,沒有一點進步,最近更因為「省門之戰」,儘管只有十天,好些地方都被戰火毀損得不像個樣子。堪稱成都建設史上華彩名篇的春熙路、商業場,也都還是楊森在成都當政時修建的。一路看去,在他管轄的這一帶,長街兩邊帶有民清建築特色的鱗次櫛比的店鋪,因為有夜的掩護,不見了白天的破爛,但大都關門抵戶,一片闐寂黑咕隆冬。中間有些被炮火打中,毀掉了的店鋪、居民屋舍無不牆傾頂去,屋椽焦黑,在這剛剛浮起來的夜幕中,像是一個個披著黑色喪服的老人,婦孺站在路邊,伸出焦黑的殘肢斷臂,無言而苦痛地述說著戰爭的慘烈和帶給他們的痛苦。

  也有不怕死的吃了上頓無下頓的窮人,迫不及待地上街做起了小生意。他們蹲在階檐下,點起一盞盞小燈籠,賣起了胡豆、花生、白斬椒麻雞……稀疏的燈籠,飄浮在顯得空曠的寒夜中,像是墳瑩中飄忽的幾點螢火,像是孤苦的淚。

  目睹此情此景,田頌堯心中是複雜的。最後一線天光,透過玻窗浮進車內,田家兄弟的相貌已經模糊了,只能看出一個大概的輪廓。田頌堯、田澤孚雖是一母所生,但相貌性格都迥然有異。前者白胖,顯得很和氣;後者精瘦膚黑,顯得肝筋火旺、厲害。但是,如一句哲言:人不能貌相,海不可斗量。田澤孚的能量哪能同其兄田頌堯相提並論!簡直就是天上地下,沒有田頌堯哪有田澤孚,田澤孚不過是在其兄手上混碗飯吃。田頌堯能從川省簡陽縣一個普通的耕讀世家走出來,早年加入孫中山領導的同盟會,在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畢業後,一步步走到今天――國民政府第29軍軍長,談何容易?!

  社會上對田頌堯的評價一直模糊,給了他個「冬瓜」綽號,帶有相當的嘲諷不屑意味。「冬瓜」是一種菜,用刀一打皮就可以下鍋煮來吃,「霉得起冬瓜灰」更是川人的一句常用語,形象而含蘊,體現出川人的機趣。田頌堯的綽號「冬瓜」與劉文輝的「多寶道人」,鄧錫侯的「水晶猴」相比,簡直不能相提並論。同是國民政府的軍長,同是保定軍校畢業的同學,而且田頌堯的實力不俗,僅亞於二劉(劉文輝、劉湘)何以如此等而下之呢?這有兩個原因,一是他的形象,長得白胖,脾氣好,肉扯扯的,給人削了皮冬瓜的聯想;二是他為人低調。但凡是接觸過他的人,對他有一定了解的人,卻不這樣看。問起他們對田頌堯的看法,也往往用一句川省鄉間流行的俚語給了準確的說明:「笑官打死人!」這才是對田頌堯其人準確的認識,入木三分的刻劃和評價。要不,何以解釋一介布衣,沒有任何社會背景的田光祥能爬得如此之快之高!

  

  而這會兒,田頌堯心中充滿了痛苦與惆悵,內心非常矛盾。馬上就要離開成都了,這對於他斷難割捨!成都,對於他和同他一樣的劉文輝、劉湘、鄧錫侯等等這些一方諸侯,四川軍閥,決不僅僅代表一個地名,而是混合著光榮、實力、理想、榮耀、權力、希望等等說不清道不明的發光體,期望所至。不說遠了,就從民國肇始算起,熊克武、劉禹九、楊森……哪一個想當四川王的權貴軍閥,沒有染指過成都?成都,對於他和劉文輝、劉湘、鄧錫侯以及先前匆匆而過的熊克武、劉禹九、楊森等人都是一個最好的舞台,最好的港灣。四川從古至今都是一個僻安一隅,成就帝業的好地方,成都就是帝宮。不管是誰,占穩了成都,夯實了成都,無論他稱不稱王都是王,都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這麼些年來,他和劉文輝、劉湘、鄧錫侯又有一比,好比是一艘艘戰船,都曾躺在成都這個溫柔富貴的港灣的里休整,窺測方向,以求一逞。劉湘這艘戰早就駛向了重慶,可是早晚還要再駛回來。劉湘再回來,就沒有其他戰船停靠的地方了。

  而他這艘戰船,馬上就要駛離成都了,駛離成都就意味著以後再也不能回來了。這是多麼地悲哀!一個失望的浪頭從心上涌過。驀地,一個光冕堂皇的將軍,隨即轉化為身披袈裟的成都昭覺寺住持的清雲大法師,出現在他痛苦腦海的末梢,給他無限的想像和安慰。他今夜就是出城去昭覺寺拜望清雲法師的,他還沒有見過法師。可是,他無論如何無法將一個在蔣介石身邊出入參乘,極得蔣委員長信任的將軍,同一個在暮鼓晨鐘,青煙繚繞中坐而論道,苦寂參禪,手捻佛珠的法師聯繫在一起。

  也許,佛學同各種各樣失敗者的心緒有種天然的聯繫吧?不然,為什麼總是說佛學會救苦救難、普渡眾生呢?前天,他偶然得到一本《東方》雜誌,這是一本發行量很大,有眾多讀者,影響很大的雜誌。雜誌上有篇文章,標題就很吸引人,叫《遁入空門的將軍》,他當即就看了。說現在的川西名寺昭覺寺住持法師清雲本姓曾,浙江人,廣東大學哲學系畢業後,又進了黃埔軍校,畢業後走上從軍之路,順風順水,家庭也很幸福。可就在他前程無量時,卻突然掛冠而去,出家了。這讓田頌堯感到震驚而又好奇,印象極為深刻。是什麼原因讓一個堂堂的中央軍少將,捨棄錦繡前程,捨棄妻兒,捨棄幸福的家庭生活而遁入空門呢?他想起了自己老母親對佛教的虔誠,老人家一年四季吃齋禮佛,從早到晚,沒有一天一刻休停。難道佛學真的有那麼大的魄力嗎?真的可以洞燭幽微,引領任何一個人隱秘的靈魂脫離苦海,抵達極樂的天庭嗎?田頌堯不禁回憶起他看過的那篇文章來。田頌堯有驚人的記憶力,他記得那篇文章,是一個叫聞以的記者寫的,文筆精練而形象,顯然是個作家型記者。全文分三部分,他讀過好多遍,文字也不長,最多三四千字,他讀得倒背如流,至今都可以清楚地記得。他開始在思想上過起那篇文章來:

  曾雲山,1903年生,浙江省三門縣人。父親是清末秀才,精熟四書五經,對佛學造詣頗深。曾雲山一路走來一帆風順,1921年在廣東大學哲學系畢業後,目睹神州大地軍閥割據,滿目瘡痍,便憤而投筆從戎,當年考入黃埔軍校步兵科第五期。他決心效忠於孫中山先生,用槍桿子打出一個光明幸福的新中國。畢業走上從軍道路的他,因為能幹……很快由一個下級軍官步步遞升成為少將。時日本在我東北步步為營,鯨吞蠶食,「九一八事變」之後,日寇更是公然占我東北三省,且有南下之勢……曾將軍對委員長之對日採取不抵抗主義不解,不滿,在痛苦之際,萌生了出家之意。

  第二部分《割斷情絲,皈依佛門》寫得更是精彩――

  就在將軍思想痛苦,萌生出家意念之時,一夜突然做了一夢,夢見父親駕鶴西去。駕鶴西去的父親看著他,笑吟吟的揚起手中拂塵說,雲山你有慧根,宜早投身佛門……曾將軍一驚醒來,此時正打三更。第二天家中有電報來,告之父親昨夜仙逝。是了,將軍喃喃地說,是我該去的時候了。

  ……悟道的將軍站在慈雲寺澄一法師面前,雙手合什頷首,請求法師指點迷津。

  請問將軍,你難道穿著軍服還想進入佛門?澄一法師問。

  那如何是好?曾雲山似有所悟,微微一怔。

  世事滄茫,苦海無邊,及早抽身。打坐在蒲團上的法師,一手捻著佛珠,一手端起,說,我看你還是儘快脫下軍裝,披上袈裟吧,阿彌陀佛。

  將軍再有所問及,法師卻已端起雙手,雙目微閉,口誦佛經,似已入定。將軍回去後向他所供職的國防部上峰請長假,不准。他又直接向蔣介石告假,也不准。為難之時,父親的至親好友,對佛學很有研究的全國救濟委員會負責人屈映光聞訊來了,給他獻上一條錦囊妙計,說委員長不是講忠孝禮儀嗎?你可直接向委員長報告,說是父親去逝,借回家奔喪之機,一走了之。此計雖定,但曾雲山心中沉甸甸的,不忍對家人吐出一個走字!他已有四女一子,妻賢惠,小兒女可愛。為父的責任,夫妻情義,如何割捨?與他交情甚好的張發奎將軍見他一邊柔情似水,一邊去心如鐵,便長嘆一聲說,既如此,你就放放心心去吧!你家眷的贍養費不成問題,我撥出一筆錢來給她們就是了……

  曾雲山瞞了妻兒,悄悄掛印出家了。在飛檐斗拱,竹木掩映的寺廟中,他披上袈裟,暮鼓晨鐘,潛心學佛養性。可是,他的妻兒在苦苦尋覓他,終於,一紙來自「另一國度」的妻子的信飛進了他出家的寺廟裡,飛到了曾雲山的手中。妻要他過年務必回家看看,她因為思念出家的丈夫,又要照顧五個嗷嗷待哺的年幼兒女,憂思加上勞疾,已得了嚴重的肺病,恐不久於人世。厚厚的信紙,沾滿了綿綿的情綿綿的淚,住持法師看他一連幾天神思恍惚,便訓誡道,你六根未淨。我看你還是到成都昭覺寺去吧,離家越遠越好,立刻啟程。

  到了成都昭覺寺的曾雲山很快忘掉了一切世俗,成了密宗13代法師能海的得意門生。豐富的學識,加上聰穎、勤奮還有對佛學虔誠,幾年後就聲譽鵲起,成了名噪一時的韶覺寺住持清雲大法師云云。

  「哥!」田澤孚一聲喚,將思緒沉浸在北門郊外昭覺寺中清雲法師身上的田頌堯喚醒,他這才發現,車已過駟馬橋出了城,兩輛車前後相跟,奔馳在川陝公路上了。

  「哥!」見田頌堯調頭看他,田澤孚興致勃勃地問,「聽說這駟馬橋因司馬相如與卓文君的愛情故事而起?」田澤孚沒有多少文化,頭腦簡單,只知打打殺殺,不過,他對其兄相當忠誠感激。他知道,他這個29軍獨立旅旅長一職,就是其兄對他的看顧,是因人設事設職。這點,田澤孚心知肚明。獨立旅的職責,是對軍部負警衛責任,但他心裡要警衛的,其實也就是其兄一人。他心中同時認為,其兄田頌堯文韜武略,當今奇才,是田家千里駒。他曾經私下考證過田這個姓氏――田乃北方姓氏,是陳姓的分支。西周時期,田氏最早的祖先,當時姓陳,去了山東齊國。以後這個「陳」改姓田,再以後,田完、田常父子掌握了齊國的最高權柄,所謂「田氏代齊」。田橫、田忌、田單等人都是以後傳諸久遠的名人――他們是壯士、名將、名相。其中,最為有名的要數田單的火牛陣。他曾費了好大的勁,想求證他們簡陽田氏一門與山東古代田單一門的關係,卻始終不得要領。

  什麼時候了,還有這樣的興致?田頌堯聽其弟這樣問,心想。他知道,其弟最愛聽的就是這些從古至今綿綿悱惻的愛情故事,興趣單一。也怪,一個武棒棒竟有這樣的閒情雅志?「人不纏綿情纏綿」――這是他深為依重的副手,29軍副軍長孫德操有次不知怎麼說起澤孚時的笑言一句,想想還真是的。

  他們兄弟感情好,田頌堯不忍敗壞了澤孚的興致,這就打起精神,給他講起駟馬橋個橋名的由來:司馬相如,同臨邛(今邛崍)巨富卓王孫新寡的女兒卓文君,相識相愛私奔回成都,這些就不說了。一出川戲《鳳求凰》,演繹得相當精彩。看田澤孚連連點頭,知道這其中的含意是,這我知道,接著講下去。

  卓文君跟著司馬相如私奔回了成都,馬上就陷入生活的窘迫之中,出生於酒鄉富貴人家的卓文君二話不說,在成都琴台路開了一個酒館,所謂相如治酒,文君當爐是也。日子飛快地流逝,大比之期在即。司馬相如要上京趕考去了,卓文君將他送到駟馬橋,當然,當時不叫駟馬橋。美麗賢淑的妻子對丈夫說,郎君考完即回,是否考中不要太在意,夫妻團聚要緊。然而司馬相如在意,非常在意。他對卓文君說,此次上京趕考,不坐高車駟馬回來見你,誓不為人。果然,司馬相如在長安以一篇《蜀都賦》一鳴驚人,受皇帝欽點,《蜀都賦》一時引洛陽紙貴。然而,當了大官,名利雙收的司馬相如卻樂不思蜀了。他身邊美女如雲,久而久之,竟產生了休妻再娶的念頭。於是便寫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萬』共一十三個數字的一封信,派人送給卓文君。卓文君看完丈夫的來信,明白了丈夫的用意,心中難受,回了丈夫一封信――

  「一別之後,兩地懸念,只說是三四月,又誰知五六年,七琴弦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九連環從中銼斷。十里長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繫念,萬般無奈把郎怨。萬語千言說不盡,百無聊賴十依欄,重九登高望孤雁。八月中秋月不圓,七月半燒香秉燭問蒼天,六月伏天人人搖扇我心寒。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陣陣冷雨澆花端。四月枇杷未黃我欲對鏡心意亂,急匆匆,三月桃花隨水轉。飄零零,二月風箏線兒斷。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作女來我作男。」

  司馬相如接信後,深為卓文君的忠貞愛情感動,也為卓文君的才思敏捷所嘆服。往事依依,歷歷在目,從此打消了休妻再娶念頭,於是乘高車駟馬回到成都,將卓文君接到京師,同享富貴――駟馬橋,由此得名。

  「哎呀!」田澤孚聽完,猶如打了一個精神牙祭,呀然有聲。這時,在慘澹的昏昏月光下,公路右前方,那座坐落在收割了莊稼顯得荒疏蕭瑟的一壩田野盡頭,占地廣宏,四周有黑森森古木簇擁中的川中名剎昭覺寺已經遙遙在望了。

  汽車停在了門外,寺里這時正在做晚課。暮鼓清越,略帶寒意的初冬之夜的風,越過高牆,送來了寺中眾多僧人整齊而喉音含混低沉的唱經聲,昏昏月夜中龐大的昭覺寺,似乎在朝什麼地方神秘地潛行,這就更是憑添了種種神秘。守門的小沙彌,何曾在這個時候見過有小車停在寺門外,兩部小車上又下來了背槍的軍人,十分駭異,這就上前拱手問詢。佩上校軍銜的田澤孚走上前去,俯身小沙彌耳邊一陣如此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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