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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搶占全城制高點――煤山

2024-10-04 13:33:30 作者: 田聞一

  「之鐘(王銘章字之鐘),你看,這就是全城的制高點煤山!」與此同時,這個晚上,在古市寺街29軍軍部作戰室里,不,確切地說,是29軍作戰室旁田頌堯單個用的作戰室里。處於這場漩渦中心、身負重任的29軍副軍長、「省門之戰」總指揮孫震,趴在桌前,指著那張五萬分之一的成都作戰地圖中心的一個點,看了看趴在他身邊,全神貫注看著地圖的第一師師長王銘章交待:「軍座的意思是,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你部今天晚上就占領煤山。煤山就交給你了!」說著,調過頭看了看坐在黑暗中的田頌堯,問,「是不是這樣,軍長?」孫震是田頌堯任命的「省門之戰」總指揮。在另一方,同樣是主將,劉文輝卻是總指揮,而實際負責的冷寅東是副總指揮。兩相對照,可以看出田頌堯的寬厚待人和對孫震的倚重之深。

  「德操,你儘管放開手干你的!」田頌堯說一口家鄉簡陽話,話雖是這樣說,想了想卻又說,「劉甫澄拿瀘州打給劉自乾看,劉自乾又打給我看!」他雖然說的是半截話,但孫震、王銘章心中都明白這話的意思。劉湘一舉從24軍手中拿下了長江上游重鎮瀘州,劉文輝馬上就對四川兵工廠發動突然襲擊,甚至不惜以當地居民為炮灰,拿下了四川兵工廠。這,半是報復,打在田頌堯身上,痛在劉湘心上;另一半是為了達到軍事目的。

  田頌堯這間作戰室是地板房,屋子很寬大,這會兒卻是燈光黯淡。因為全城唯一一家電燈公司啟明電燈公司被劉文輝控制在手裡,戰端一開,29軍控制的北半城就被斷了電。現在,只有擺在屋子當中那張闊大的長方形桌上點著兩隻粗大的紅蠟燭,因為不時有副官、作戰參謀等進出,兩扇鑲嵌著紅綠玻璃,雕龍刻鳳的門稀開,帶有寒意的夜風,不時吹進來燭光搖曳。燭光除了照亮孫震和王銘章的臉以及擺在桌上的作戰地,其餘的一切都是影影綽綽的。

  田頌堯坐在旁邊好遠一把太師椅上,像是隱身人一樣,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感受到他的不加掩飾的憤怒和沉重。一時,孫震和王銘章都沒有說話,似乎咀嚼著軍長這番話,他們將身子靠在桌上,注意看面前那張五萬分之一作戰地圖。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點上――處於市中心皇城後面的煤山上。軍人看地圖與常人是完全不一樣的,這會兒雖然風平浪靜,但在他們眼中腦海中,卻是槍炮齊鳴,衝鋒陷陣……屋裡一時很靜。而一陣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還有拍發電報時,電鍵發出的啪啪聲、呼喚聲……不時從外面的大院裡傳來。這一切聲響,構成了軍部里一種特有的戰前緊張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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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著拄在軍用地圖兩邊銅燭台上,不時閃灼搖曳的燭光,可以看清,趴在桌上看著軍用地圖沉思的孫震和王銘章,是兩個長相完全不同,而氣質卻很有些相似的職業軍人。孫震不到四十歲,高高的個子,軍容嚴整,隆準劍眉,一雙眼睛有些微微往裡凹,神態又嚴峻又沉深。王銘章還要年輕一些,個子不高不矮,身板篤實,四方臉,大刀眉,嘴唇抿得很緊。這裡要特別提提王銘章,他是新都人,能征善戰,是田頌堯手中的一張王牌;手下部隊要求嚴格,訓練有素,在川軍中只要一聽對手是王銘章,都要心中打鼓,他是田頌堯專門星夜從德陽調來打「省門之戰」的主力師。這會兒,王銘章一門心思想的是馬上就要搶占的全城制高點煤山,和接下來在同24軍同樣是派出的敢戰之師在惡戰中如何取得勝利。這個時候的,絕對沒有人能想到,幾年後抗戰期間,川軍出川抗戰,王銘章率部如何在藤縣上演了一幕驚天地泣鬼神,感天動地,功在國家的戰爭。

  1937年9月,已經統一四川,時年48歲的四川省政府主席兼川康綏靖公署主任劉湘上將,也就是在這樣的時分,在成都督院街省府內,就他準備赴京參加最高國防會議向中央請求帶兵出川抗日事徵求謀士們的意見。手下第一謀士張斯可進言,「此事,請主席三思而後行。多年來,蔣介石千方百計染指我四川未成。甫帥如此一來,四川就算是送給老蔣了。」省府總參議鐘體乾等人亦都附議。劉湘卻不以為然,他說出一番話,極富民族大義,很感人:「我劉甫澄過去打了二十多年內戰,現在想來都報不出盤,慚愧。現在是大敵當前,『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若再為個人謀私利,貓在四川,就不是人生父母養的!」

  劉湘去了南京,在最高國防會議上,向中央強烈請戰,表示:「四川可以立即出正規軍30萬,還可提供500萬後備壯丁……總之,願竭大後方四川所有人力物力為抗戰作出貢獻!」有劉湘這樣的強力支持,蔣介石不再猶豫,宣布偉大的全民抗戰開始。消息傳出,全國震奮。最高統戰部將全國劃分為十個戰區,劉湘被任命為第七戰區司令長官。九月,川軍開始火速出川。劉湘親率所部唐式遵、潘文華、王纘緒三個軍,乘船順江東下出川;時任22集團軍總司令的鄧錫侯率李家鈺、陳鼎勛、孫震三個軍出北道,經西安到山西,會同八路軍共同作戰。楊森率部由貴州直出湘鄂開赴上海……然而,30萬英勇善戰的「草鞋兵」剛剛出川,就立刻為最高統帥蔣介石分割得五零四碎,像是一群沒有了娘的孩子。抗日正面戰場出現了這樣一種奇怪的現象:越是裝備好的「中央軍」,蔣介石的嫡系部隊越是躲在後方。其中最備最好,人數最多的胡宗南集團軍,就始終沒有上抗日前線,而是在西北磨刀霍霍地監視著八路軍。越是裝備差的「雜牌」軍越是能打,越是被統帥部安排在抗日最前線拼命。

  寒風蕭蕭,水瘦山寒。

  11月底。南下的日軍繼攻克上海後又連占嘉定、常熟、蘇州,再兵分兩路沿京滬鐵路,太湖南下,對首都南京形成了包圍態勢。危急關頭,第七戰區司令長官,陸軍上將劉湘挺身而出要求保衛南京。他只有一個要求,「把現存的20萬川軍還我,要死,我20萬川軍死在一起!」然而,劉湘這個起碼的要求卻被大本營無理拒絕。

  劉湘服從命令,率臨時七拼八湊、大部由川軍組成的23集團軍趕赴太湖前線,從中央軍手中接過陣地,萬分倉促中便同日軍三個精銳師團在太湖展開了血戰。日本軍隊天上有飛機,地上有大炮、坦克,優勢占盡。而23集團軍沒有飛機,沒有大炮,沒有坦克,連機槍都少得可憐,部隊根本形不成火力建制。十冬臘月,滴水成冰,好些川兵還身著單衣,背著斗笠,腳穿草鞋,手持性能低劣的步槍同敵人作殊死戰。

  在一場無異於對數十萬血肉之軀的大屠殺中,川軍身上表現出來的英雄氣概,連敵人都感到震驚甚至欽佩。

  在廣德、泗安大會戰中,川軍師長郭勛祺、旅長黃伯光身先士卒,身負重傷。饒國華師長率部堅守城池,在外援無望,城將淪陷前,置身死於度外,咬破手指寫下血書,「本部扼守廣德,掩護友軍後撤集中,已達成任務。我官兵均不惜犧牲為國效力……余不忍視陷入敵手,故決與城共存亡……今後深望我部官兵,奮勇殺敵,驅寇出境,還我國魂,完成我未竟之志,余死無恨矣!」

  日軍攻占南京,並血洗我南京30萬人後,擬分兵兩路夾擊軍事重鎮徐州,鐵蹄繼續南下。時為鄧錫侯屬下師長的王銘章為41軍前方總指揮,率122師師部、364旅旅部堅守藤縣,以解徐州之圍。王師長臨危受命慷慨表示:「以川軍薄弱的兵力和窳敗的武器,擔當津浦線保衛徐州第一線的重大任務,力量不夠是不言而喻的。我們身為軍人,犧牲原為天職,現在只有犧牲一切以完成任務,雖不剩一兵一卒,亦無怨尤。不如此,則無以對國家,更不足以贖二十年川軍內戰的罪愆了!」

  激烈的戰鬥從14日展開。日軍以兩個師團兵力,配以飛機、大炮、坦克向藤縣展開夜以繼日的瘋狂攻擊。翌日,王銘章僅有守城部隊八個連,一個衛生隊,總兵力不足三千,實際戰鬥部隊只近兩千人。自16日黎明開始,敵以密集炮火作地毯似轟炸,發射炮彈在萬發以上。敵機從早到晚對藤縣狂轟濫炸。王師長率部以血肉之軀作干城,竟讓占盡優勢的日軍機械化部隊不能越雷池於一步。當晚,日軍出動三萬多兵力,配七十多門大炮,三十餘輛戰車瘋狂攻城。17日,北風悽厲,陰霾滿天。藤縣保衛戰到了最後關頭。從拂曉開始,敵以每分鐘十發炮彈以上密集火力猛轟縣城,全城被炸成一片火海焦土。敵步兵在坦克掩護下,向突破口衝鋒。我守城官兵用手榴彈、大刀頑強抵抗,反覆肉搏,屍骸雜陳,彈落如雨,火光燭天,血濺長街。情知已到最後關頭,王銘章對旁協同作戰的周縣長說,「周縣長,你應該走了,現在立刻就走。」周縣長卻說,「抗戰以來,只有殉職的將領,沒有殉職的地方官,請以我始。我決不苟生,決以守城將士共存亡!」他們相互凝視後握別,奔向陣地指揮作戰……王銘章派出了最後一支突擊隊後,就著身邊一棵正在燃燒的大樹,向友軍連續發出三電:

  「41軍軍長孫(震),現17日黎明。敵以大炮向城猛轟,東南角城牆被沖塌數處。王團長麟身負重傷。現督各部死力堵塞,斃敵甚多。」

  「敵以炮兵猛轟我城內及東南城牆,東門附近又被沖毀數段。敵步兵登城,經我軍衝擊,斃敵無數,已將其擊退。若友軍(湯恩伯部)再無消息,則孤城危矣!」

  「獨立山(藤縣東南10餘里,湯恩伯部預定到達地)友軍本日無槍聲,想是被敵所阻。目前敵用野炮、飛機,從晨至午,不斷猛轟,城牆缺口數處。敵步兵屢登城,屢被擊退,斃敵甚多。職每憶委座成仁之訓及面諭嘉慰之詞,決心死拼,以報國家知遇……」

  大批如狼似虎的日軍終於湧進了藤縣縣城。王銘章師長率隨身參、副人員數十人,被氣勢洶洶的日軍逼向死角而堅不投降。敵人一陣冰雹似的槍彈掃過,王師長用雙手捫著打得蜂眼似的胸,怒視敵人緩緩倒下,時年僅45歲。這場血戰,除王銘章身邊衛士李少昆急中生智倒在死人堆中,倖免於難,(李少昆當晚又混進城,從死人堆中扒出王師長的屍體,冒險背了出去)守城萬餘將士全部以身殉國。面對這壯烈的場景,連嗜殺成性的日寇也感到震驚。

  英勇的藤縣保衛戰極大地遲緩了敵人的進攻速度,為我軍贏得了寶貴的時間,從根本上保證了台兒莊大戰的完成和勝利。事後,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向蔣委員長報告電稱:「此一戰役我官兵傷亡不下萬人。陣亡師長王銘章、參謀長越渭濱、鄒親陶,團長王麟……查該集團軍以劣勢之裝備與兵力,與絕對優勢之頑敵獨能奮勇抗戰,官兵浴血苦鬥三日半以上,挫敵銳進,使我援軍得以適時趕到,戰役中心之徐州得以轉危為安。此種為國犧牲之精神,實不可泯滅。」

  川軍在江蘇、浙江、山西、湖南、湖北、安徽、河南等九省同日軍激戰。在前線督戰的第七戰區司令長官劉湘因辛勞過度,竟於11月28日吐血,旋即送至武漢萬國醫院醫治。1938年1月13日病情惡化,延至23日逝世,時年48歲。臨終時,劉湘寫下遺囑:「余此次奉命出師抗日,志在軀赴前線殺敵,為民族求生存,為四川爭榮光,以盡軍人之天職。不意鳳病復發,未盡所願,今後希我全國軍民在中央政府暨最高領袖蔣委員長領導之下,繼續抗戰到底,尤望我川中袍澤,一本此志,終始不渝,即敵軍一日不退出國境,川軍則一日誓不還鄉,以爭取抗戰最後勝利,以求達到我中華民族獨立自主之目的,此囑。」劉湘的遺囑在前方和後方的川軍中引起巨大反響,每天升旗時,官兵都要同聲誦讀一遍,以效法抗日精神。蔣介石特派軍政部長何應欽代表他到漢口,向劉湘的靈柩致哀,並送上他親筆撰寫的輓聯:「板蕩識堅貞心力竟時期盡瘁;鼓聲思將帥封疆危日見才難。」

  同是川人,時任大本營第三廳廳長的郭沫若,給劉湘送的輓聯是:「治蜀是豐皋以後一人,功高德懋,細靜不蠲,更覺良工獨苦;征倭出夔門而東千里,志決身殲,大星忽墜,長使英雄淚滿襟。」

  一領「故上將劉湘之靈」的白布黃字橫幅似在眼前飄拂。那是1938年春寒料峭的二月的一個早晨。天色陰沉,空中飄著霏霏細雨。九里三分的成都城一早就沉浸在一種深沉肅穆的悲哀中。沿街比戶擺香帛點紅燭上供果,家家戶戶檐下懸掛三角紙旗,上印劉湘遺像。皇城壩上的三個城門洞內,「為國求賢」的石牌坊和門前的一對石獅子披素戴白花……

  哀樂聲由遠而近。軍樂隊後,長長的靈柩行列緩緩而來,最令人觸目驚心的是,走在前面的素車上支根高杆,挑起一架黃呢軍服,衣領上一副陸軍上將銜金板上鑲三顆金星。在寒風中翩躚的半舊軍服右背上赫然有個小彈孔。看著劉湘的遺物,全城人等大慟失聲……

  而在1932年冬天的這個晚上,王銘章是以打內戰的驍將姿態出現的。

  孫震對王銘章詳細交待了作戰任務後,對著作戰地圖,他們又作了些戰術研究;諸如煤山上的武器火力布署、人員的配置以及與地面部隊的銜接等等,摳了若干細節,摳得很細。之後,已是下半夜了。時間不待,性急的王銘章看軍長、副軍長再沒有交待,就準備告辭了。

  「之鐘!」這時,一直隱身黑暗中,坐在一把椅子上,恍然看去像只大蜘蛛的軍長田頌堯,站起身,走上前來,伸出一隻發麵似的手,拍了拍王銘章的肩,語重心長地說,「我們也打給劉自乾看一看,就全看你了!」燭光搖曳中,軍長那張總是顯得油汪汪的臉,這時顯得很暗。五官不甚清晰的團團臉上,唯有一雙眼睛很亮,閃著一種職業軍人固有的不屈不撓的博殺之氣和狠勁。田頌堯一改往日的溫厚之貌,變得虎視眈眈了。

  王銘章莊重地點點頭,緩緩舉起手來,給田頌堯、孫震敬了軍禮。然後轉過身去,邁著軍人標準的步武朝前走去,出了門,很快融入了黑夜。

  當天晚上,師長王銘章盡遣精銳上場,派他的楊銳團搶先一步占了煤山,並配置了強大火力,計有33門迫擊炮,四門平射炮,50挺最好的捷克輕機槍,五挺蘇式馬克沁重機槍。漆黑的夜幕中,煤山上人影憧憧;挖工事的鐵鍬磕碰聲、小聲而緊張的低喝聲等等交織在一起,讓平日這個時分寂如墳場的皇城後子門煤山上充滿了兇險和殺氣。

  天亮了,煤山也大變樣了,一夜趕挖出來工事很像個樣子。煤山上,條條戰壕縱橫交錯,還有碉堡,無不配置有序。在團長楊銳指揮下,上千官兵按照戰鬥序列已經就位,進入了戰鬥位置;多挺多門輕重機槍、平射炮、迫擊炮等等也都安置妥當。黑森森的炮管,從四面八方,從高處陰冷地注視著山下,注視著全城。小小的煤山,簡直成了一座兵山炮陣。在黎明前最初到來的一絲蛋青色的曙光里,官兵們戴在頭上的鋼盔、還有槍炮黑森森的槍管炮管,全都閃現著縷縷鋼鐵冰冷清幽的光。

  在這個早晨,座落在後子門煤山之前的崇樓麗閣的成都皇城及皇城前面的皇城壩,這時,都對陡然出現在頭上的兵山一座的煤山顫慄不安起來。成都皇城及皇城前面的皇城壩,極似北京的天安門和天安廣場的建築,這在全國都是絕無僅有的。緣由是: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登極之時,將他眾多皇子封到全國各地為藩王。朱元璋特別寵愛他的十三子朱椿,朱椿在被封為蜀王,離京之前,朱元璋又給了他特別的恩寵,准其蜀王在他的封地成都,可以比照北京紫禁城修建蜀王宮和廣場。蜀王朱椿帶康太監入川,費時經年,差不多將蜀中原有的庫存用盡,才修建起了這座類似天安門的皇城及前面的廣場――皇城壩。明末,張獻忠入蜀,在成都當了三年大西皇帝後,因為敗退,一怒之下將錦繡成都和城中四十萬居民一火而焚之,燒得皇城只剩下大門前的一對石獅子。在以後近百年時間內,成都成了一片虎狼出沒地。到了康熙初年,隨著將近一個世紀的湖廣填四川,成都的標誌性建築――皇城及前面的廣場,這才又逐步恢復。成都皇城歷來是全省的政治風向標。尤其是從辛亥革命開始,這座古色古香、巍峨壯觀、庭院深深的皇城裡是雲舒雲卷,城頭不斷變幻大王旗。

  皇城前面的皇城壩,每到黃昏時分熱鬧非凡,從某個方面折射出成都這個溫柔富貴之鄉的一面。往往是,隨著夜幕降臨,皇城前面偌大廣場的兩邊,鱗次櫛比的回民館子就開場了。麼師站在階沿上挑聲夭夭延客入內,到處都是熱氣騰騰。皇城壩上更是百戲雜陣,無奇不有。說評書的,賣打藥的,耍猴戲的,看相算命的,賣唱的,招人看洋鏡的……

  然而,這一切,都隨著這天煤山的改觀而沒有了。煤山,它是皇城背後一座小山,雖然同北京紫禁城後門明代最後一個皇帝崇禎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樹的煤山同名,但規模氣勢完全不能相比。但此煤山畢竟是成都唯一的制高點,誰控制了煤山就控制了全城。而就在這個早晨,在煤山一側商業街一幢四層的小洋樓窗戶里,悄悄探出了一副高倍望遠鏡在仔細地瞭望、搜索著煤山。這預示著一場攻搶煤山的血戰在即。

  皇城,似乎感覺到了空前嚴重的威脅;它在無聲地戰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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