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貴客來臨

2024-10-04 13:25:51 作者: 闕慶安

  李之年開完會,讓袁行舟通知陳遠健來賓館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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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健同志,你得好好管教管教你的夫人,太不像話了,跑到賓館大吵大鬧!這是什麼場所?這不是菜市場、不是農村,怎麼能像鄉下婦女一樣大打出手!門前堵著人,樓上開著會,大家議論紛紛,影響多麼不好!還好,今天沒有領導住在這裡,如果省里哪位領導看到了那一幕,如何收拾!」李之年見陳遠健進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

  白梅大鬧海川賓館的事,已經有人告訴陳遠健了,他已經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他謙恭地站在李之年面前,嘴裡應著「是是」。

  「還有,那個接待處的肖芳,你少和她搭搭扯扯,要注意自己的身份,注意影響!」

  「我和她沒有任何關係,純粹是我老婆瞎扯掰,吃飽了沒事幹,癔病,懷疑這懷疑那的。」陳遠健急急辯解。心裡卻想,別說得那麼冠冕堂皇,好像你就是正人君子,你也比我好不到哪裡去,誰不知道你那點破事。

  「你也知道,省委組織部就要下來考察幹部了。你是有希望的,這麼關鍵的時候,怎麼把握,你自己心裡要有個數。不要半空里斜插出個事來。群眾的嘴巴,有多厲害,你比我清楚。千萬要注意小節。回家和你老婆好好談談,教育教育,好歹也是領導幹部家屬,起碼的素質要具備。」

  「是是,我明白,我知道,我就回去說她去。謝謝李市長的關心。」

  李之年雖然說話難聽了點,但話糙理不糙,尤其後面說的一番話,說到了陳遠健的心裡。馬上要換屆了,海川政壇就要大洗牌,這是關係自己命運的關鍵時期,不能出現什麼差錯,切不可有什麼把柄留在別人手裡。想往上爬的人多了,自己的勝算有多少還真不好說。這些年,他清醒地看到李之年的強勢,立場十分堅定地站到李之年一邊,唯李之年馬首是瞻,言聽計從,一副老實聽話樣,取得了李之年的信任。

  回到辦公室後,陳遠健關起門,給肖芳打了個電話,狠狠地訓了她一頓,讓她不要那麼囂張,不要搞得雞飛狗跳滿城風雨,不然就讓她回去教書。肖芳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陳遠健。沒有陳遠健,她啥都不是。這一點,她心裡非常清楚。陳遠健這麼一罵,她就消停了。

  對付白梅,可沒這麼簡單,不是罵兩句就能解決問題,必須「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他回到家裡,做了一個中午的思想工作,也聽白梅哭了一個中午。他信誓旦旦地保證,他絕對沒有做對不起她的事,和肖芳絕對沒有一丁點關係,一日夫妻百日恩,世上只有你最好。白梅罵肖芳,他也順著說肖芳太不像話。苦口婆心和她講省委組織部就要來考察,非常重要關係重大,能不能當上市長就看這一次了,一定要處理好群眾關係,不要讓人在外說三道四。關鍵時刻,要團結一致,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不要猜疑,不要惹事……當了多年領導,嘴皮子上功夫了得,做起思想工作得心應手,終於把白梅給說通了,白梅甚至還後悔起今日的行動,邊擦眼淚邊問他:那這下到底有沒有事?

  「安撫」工作初見成效,陳遠健長噓了一口氣。

  這日,李之年、陳遠健帶領市直有關部門負責人到青雲縣調研財稅工作,浩浩蕩蕩一隊人馬剛到青雲縣賓館,還沒安頓下來,李之年卻突然帶著袁行舟折回海川。他交待陳遠健,自己臨時有重要公務,必須馬上趕回海川,委託陳遠健帶領大家繼續開展調研工作。

  李之年的專車並沒有在海川停留,直接開往省城機場。原來,李之年在下車前接到一個重要電話,潘明理說他今日到海清,中午十二點的飛機,估計下午四點多會到。李之年連忙作出決定,停止調研,趕往省城機場接機。

  這潘明理何許人也,讓李之年如此重視?原來,潘明理是李之年在中央黨校學習期間通過班上一個在中直機關當司長的同學介紹認識的。潘明理的公開身份是北京龍騰集團董事長,司長同學私下神秘地向李之年透露,潘明理家世顯赫,父親是老革命,現在雖然退了,但影響力還是很大,省部一級里有的多是他培養的老部下。潘明理因了這層關係,和一些高級領導幹部關係打得火熱,許多部長、省長和他稱兄道弟,生意做得是順風順水,很多人想盡辦法攀上他,讓他在領導面前說上幾句好話,仕途便暢通無阻。李之年將信將疑,在另外幾個朋友圈裡提起潘明理,竟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都說潘明理神通廣大、能量非凡,便深信不疑了。因此,請司長同學出面,約潘明理出來吃了幾頓飯,回海川前,特意讓駐京辦主任朱睿去買了件極品壽山石雕,送給潘明理,並請潘明理一定抽空到海川走走。

  袁行舟跟了李之年這麼長時間,從來沒見過李之年如此重視,他知道這肯定是一位非常尊貴的客人,不然絕不至於讓李之年突然中斷調研親自到幾百公里之外的省城機場去迎接。袁行舟一絲不苟地按李之年的意思,給接待處打電話,交待住宿、晚宴等有關事宜。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他也很想知道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神秘貴客,但李之年沒說,他也不問,嚴格恪守著彭方羽教給他的「秘書原則」——一個合格的秘書,得長著老太太的眼睛,大姑娘的耳朵,小媳婦的嘴巴。老太太的眼睛怎麼回事?說她眼神好吧,可舉著針鼻兒穿不進線去;說她眼神不好吧,可做出的活兒來,細針密線不走樣兒。這叫該看見的就得看見,該看不見的就得裝瞎。大姑娘的耳朵呢,那更是功夫了,大姑娘在媳婦群里或者男人圈裡,什麼髒話葷話醜話沒有。怎麼辦?既不能跟著說,又不能裝害羞,只能裝聾作啞。再說小媳婦的嘴巴,在公婆面前,只能試著深淺,話到嘴邊留半句,不可全拋一片心。總而言之,就是該看見的要是看不見,就得挨打;不該看見的看見了,就得挨扎;該聽見的沒聽見,就得挨罵;不該聽見的聽見了,就得挨罰;該說的沒說就得挨呲兒,不該說的說了就得挨殺……當秘書的學問深了去了,彭方羽也不是天生就會,他從一本叫做《首長秘書》的小說里看到這一段「秘書原則」後,便奉為圭臬,理論結合實踐,他認定這是至理名言,是秘書的從業「聖經」,便傳給了袁行舟。袁行舟天資不鈍,原本就無師自通,彭方羽稍加點撥,他更是如魚得水、遊刃有餘。

  四點一刻剛過,從北京飛往海清的航班準時到港。

  接機口人頭攢動。好在李之年與袁行舟個子都比較高,雖被堵在幾排人之後,倒也能看見裡面走出來的人。李之年遠遠看見潘明理,便舉高了手,使勁搖晃著,大聲喊著:「潘總,潘總!」潘明理顯然也看見了他,揮揮手,朝他們走了過來。袁行舟連忙上前接住潘明理的行李箱,和司機一起拎著快步向外邊走去。袁行舟匆匆看了一眼潘明理,便覺氣勢逼人。這潘明理將近一米九的個頭,比他還高了一截,略微捲曲的頭髮,修整得很漂亮的絡腮鬍須,睥睨一切的目光,舉手投足間盡顯高傲尊貴的氣質。

  潘明理彎著腰鑽進李之年的專車,笑著說:「看來我們李市長作風儉樸,是個清廉的好領導啊!」

  李之年順口答了句「哪裡哪裡」,話一出口,又覺得不對勁。恭維話聽多了,一向都以「哪裡哪裡」客套之,人家說你清廉,你卻說哪裡哪裡,豈不是說自己不廉潔?又不知潘明理突然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只好尷尬地笑了幾聲,掩飾自己的不自然。

  潘明理見李之年沒理解自己的意思,於是拍拍前排靠背,說:「這車啊,得進博物館了。放眼全國,像你這個級別的領導幹部,沒幾個坐這種車了。李市長艱苦樸素,由此可見一斑啊。」

  李之年賠著笑臉說:「真是不好意思,讓潘總見笑了,海川是個窮地方啊,找不到一輛像樣點的車來接您。我這輛車用了好幾年,是該換換了。」其實他這輛別克君威剛換還不到兩年,原來那輛廣州本田給梁騰飛用了。潘明理不是說這車舊,而是嫌檔次低!

  坐在副駕座上的袁行舟,將兩人的談話一字不落地記在心上,拿出手機偷偷發了條簡訊。

  車到海川賓館門口,袁行舟下車小心翼翼地打開車門,將手搭在車門頂上,生怕高大的潘明理頭碰著了。邊上赫然停著一輛寶馬,潘明理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地和李之年並肩走進大堂。肖芳花枝招展鞠躬歡迎,潘明理風度翩翩微微頷首,轉頭低聲問李之年洗手間在哪裡。李之年忙前頭帶路,引他到大堂側的洗手間,待他進去了,守在門口等候。

  袁行舟趁這當兒,附到李之年耳邊輕聲說:「市長,我剛才聯繫了一個朋友的車,已經停在賓館門口,就那輛寶馬,這些天接待潘總就用這部車吧。」

  李之年用異樣的眼光看了看袁行舟,又朝大門外看了看,過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原來,袁行舟在車上聽到潘明理和李之年的對話後,心裡明白潘明理看不上李之年的車,便偷偷給孫德燦發了條簡訊,讓他馬上和李順達聯繫,說是有重要公務,需借用他的寶馬幾天,把車開到海川賓館門口等著。孫德燦求之不得,立即讓李順達將車開到海川賓館,把鑰匙交給賓館總台,吩咐總台小姐看見袁行舟便交給他。

  李之年雖然不動聲色,心裡卻暗暗讚許袁行舟能辦事。潘明理的幾句調侃話,讓他感覺很丟面子。堂堂一個市長,接待貴客卻沒有一輛上檔次的車,這不僅丟他的臉,也是丟整個海川的臉。袁行舟悄悄弄來一輛寶馬,總算能彌補一下尷尬。這個年輕人,心細啊,不錯,真不錯。李之年環顧身邊,這男洗手間門口竟已站了不少人,包括滿臉堆著笑意的肖芳。他故意走到一邊,示意袁行舟跟上,小聲說:「等下將客人送到房間後,你就去安排晚上的事情。和接待處講一下,讓他們找幾個會唱歌的女孩子來,陪客人唱唱歌、跳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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