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艷艷救急
2024-10-04 13:25:54
作者: 闕慶安
酒酣耳熱,李之年遣走服務員,包廂里就只有他和潘明理兩人了。
「潘總,老首長近來身體還很硬朗吧?」
「還行,還行,胃口好著呢,一頓能吃兩大碗。」
「都說老幹部是黨和國家的寶貴財富,這老革命啊,更是寶貴財富的極品。潘總,來,為老首長的健康干一杯,祝老人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潘明理哈哈一笑,覺得李之年這話有意思。
兩人齊仰頭,香醇的茅台酒一飲而盡。
「等天氣轉暖了,能不能把老首長請到海川來走一走,讓我有個機會親耳聆聽教誨。像這樣的老革命家、老首長,如果能蒞臨海川,那可真是四百萬海川人民的無上榮幸啊。」
「好,好。」潘明理滿口應承,「他常說,趁著手腳還比較方便,到處走一走,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呃——李市長,海川也是革命老區吧?」潘明理打了個飽嗝。
「是啊,這裡是紅色蘇區啊,鄉下到處都流傳著革命前輩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跡。」
「呃——這好,非常好,老爺子一定感興趣!」潘明理拍了拍胸口,順了順氣,將身體傾向李之年,詭譎地說,「李市長,市一級換屆就快到了,有沒有什麼好消息啊?」
李之年下意識地朝門口看了一眼,小聲說道:「唉呀,潘總,你我是好兄弟,不說外話,最近真可謂『山雨欲來風滿樓』啊。各種傳說都有,也不知哪個是真哪個是假。您消息靈通,能否透露一二呀?」
潘明理笑笑:「李市長,誰不知你資格老、能力強,市委書記這個位子,還不是三個指頭捏田螺——能跑得了?」
「您過獎了。資格是夠老了,全省這麼多個市長裡面,算我當市長的時間最長。在海川這麼多年,不敢說政績啊,事情也辦了一些。最近敏感啊,大家眼睛都盯著,我下大力氣抓了一些工作——社會治安綜合治理啊,創建文明城市啊,等等,得到了省委省政府的充分肯定,老百姓評價也很高。省領導對我印象不錯,在貧困地區待了這麼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前年調整,讓我去省直單位我沒去,我和省委李書記表態,要紮根在老區。潘總,兄弟我和您說實話,省直單位有什麼好去的,弄個清冷偏僻的部門,理都沒人理,有什麼意思,哪有在下面痛快。按道理,這次應該有機會。郝旭成,就是目前海川市委書記,前年從鄰近的龍浦市市長位子上調過來的,這老頭,蔫兒吧嘰的,他市長,我也是市長,也不知道他憑什麼關係,坐了最後一班車當了書記。坐就坐唄,偏偏又堵了我的路。你說,叫我怎麼會服他?還好,快六十了,估計要退下來了,照輪也要輪到我了。唉,話又說回來,政界的事,潘總您世面見得多,肯定比我還清楚,那張紙沒有發下來,什麼都不算,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
潘明理故作神秘地伸出食指,朝上指了指:「你要多去跑跑啊。」
「不瞞兄弟,省裡頭該跑的我都跑了。就是省委李書記那,不敢去跑。那可是個老馬列,針插不透,水潑不進。我借著匯報工作的機會,隱隱約約向他表露了自己的想法,他的口風緊得很哪,密不透風。」
「倒也是,李東傳是出了名的古板,北京好多人都說他不近人情。」
「這個忙只有潘總您能幫得上啊。我知道,李東傳當過老首長的警衛員,是老首長一手培養起來的。要是能請得動老首長幫我在他面前說上一兩句好話,就什麼事情都解決了。」
潘明理捏著精巧的小酒杯,在手上轉來轉去,沉吟了一會兒,面露難色,說:「老爺子也不是那麼好說話啊,很少出面幫人打招呼。」
李之年趕緊說:「我知道,這事情確實讓您為難。我李之年講肝膽、講義氣,知恩圖報。潘總若是幫了我這個大忙,必當湧泉相報。」
潘明理哈哈一笑,說:「李市長,這樣說就見外了,我想想辦法吧。」
李之年激動地說:「謝謝,謝謝了!」
「先別說謝,還不知道能不能說得動呢。」
「潘總有這個心意,我就感激不盡了。來,潘總,幹了這一杯,我祝潘總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哈哈,好,也祝老哥仕途坦蕩,步步高升,乾杯!」
兩人喝盡杯中酒,勾肩搭背來到賓館的小歌舞廳。
袁行舟、肖芳已在這裡恭候多時。
按照袁行舟傳達的市長指示,肖芳安排了幾個女孩子早早來到歌舞廳。找姑娘陪領導唱歌跳舞真是件讓她頭疼的事。前些年還比較好辦,可以從當初她教書的學校里隨便叫出來一夥。逐漸地,越來越不好叫了,有的是因為交了男朋友或成家生子不容易出來,有的是被一些手腳不大幹淨愛吃豆腐的領導幹部弄怕了,煩厭了陪吃陪喝陪跳舞唱歌。年輕的,她肖芳又不認識,接待處管不了學校,沒辦法命令她們出來陪客人。海川賓館裡的歌舞廳不像外邊的娛樂中心,沒有坐檯小姐,也不敢讓坐檯小姐來陪領導。只好從賓館服務員里去找人了。挑來撿去,好不容易找了五六個既會唱歌跳舞長相又過得去的。
舞曲響起,一個姑娘走到潘明理面前,彎腰拘謹地請潘明理跳舞,潘明理瞟了一眼,置之不理。李之年一看,接待處安排的這幾個女孩子,最高的估摸也不到一米六五,請潘明理跳舞的,看樣子有沒有一米六還難說,難怪潘明理不肯起身。他沉下臉,一招手,把袁行舟叫到身邊:「怎麼辦事的?嗯?就找了這幾個?馬上去叫幾個高一點的來。」
袁行舟連忙來到肖芳身邊,把她拉到門外,急急地說:「這些姑娘太矮了,客人不滿意,市長讓馬上叫幾個高挑點的來,你趕緊想辦法。」
肖芳急得直跺腳:「怎麼辦?怎麼辦?這時候叫我去哪裡找?你以為叫幾個姑娘就那麼容易,隨叫隨到?我還不是媽咪呢。」
「你就當你是媽咪好了。」袁行舟說,「快想辦法吧,不然我們就要挨罵了。」
「去天上人間叫幾個小姐來吧,我沒辦法了。要不要,我馬上去叫?」肖芳確實是無計可施了。
「不行不行,那些小姐嘴裡吐不出個象牙來,要是露了餡,你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想想,快想想。」
「快,怎麼快?要是不嫌我老,我就自己上了。我沒招了,你看著辦吧。」肖芳一扭屁股,居然走了,把袁行舟晾在走廊上。
望著肖芳左擺右扭的身影,袁行舟氣得直想罵娘。這騷貨,一走了之,把這麼個為難事留給自己處理,怎麼辦?袁行舟像只熱鍋上的螞蟻,在走廊上急得團團轉,雖是寒冬,額頭卻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突然,眼睛一亮,他想起了吳艷艷。
「艷子,你得救救我,趕緊帶上幾個歌舞團的姑娘來海川賓館一趟……唉,市長有重要客人……拜託拜託,求求你了……對,小歌舞廳。身材要高挑點的。」
袁行舟合上手機,激動地「耶——」了一聲,抹去額頭上的汗水。輕輕推開小歌舞廳的門,一陣中氣十足的歌聲撲面而來,李之年正引吭高歌,一曲《烏蘇里船歌》唱得甚是動聽。在海川領導幹部中,李之年算是歌唱得最好的了,尤其擅長民族唱法,那些耳熟能詳的老歌他唱得特好,不僅音色好,技巧也不錯,說得上聲情並茂。李之年並不經常唱歌,只有在陪重要客人時,偶爾才露上一兩手。袁行舟聽過幾次,深感佩服。袁行舟最怕聽他的老丈人康寒松唱歌了。康寒松喜歡唱歌,特喜歡唱宋祖英的歌。有時興致一來,還要叫上他和康婕。唉,那哪裡叫唱歌呦,說鬼哭狼嚎恐怕狼鬼都覺受侮辱,倘若宋祖英聽到有人如此演繹她的歌曲,怕是要口吐鮮血。袁行舟私下和康婕說,聽老爸唱歌,簡直是「家庭暴力」。康婕深表同感。康寒松再叫他們去唱歌,小倆口便想盡一切辦法推辭。
待李之年唱罷坐到沙發上,袁行舟附到他耳邊,以手半掩嘴,說:「市長,歌舞團的女孩子們馬上就來了。」
李之年「嗯」了一聲,轉頭和潘明理聊天。袁行舟知趣地走開,來到門口,點燃一支煙,翹首等待吳艷艷的到來。
十分鐘過去了,腳下已經出現五六個菸頭,吳艷艷還沒來,真是望眼欲穿啊。袁行舟焦急萬分,又給她打了個電話,催促她快點。
又十分鐘過去了。袁行舟在門口待不住了,再打吳艷艷的電話,電話響了幾聲,卻被掐掉。額頭上的汗又冒出來,摸摸口袋,只摸出一個乾癟的煙盒,氣得他扭成一團,丟到地上,狠狠地踩一腳。其實嗓子早就冒煙了,嘴唇乾裂得難受,可就是想抽。他無法在門口等下去,焦灼地來到大廳,想到賓館大門外去看看。
這時,吳艷艷和兩個年輕女子挾裹著一陣寒風從外邊走了進來。袁行舟就像看見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迎上前去,抓住吳艷艷的手,說:「可把你盼來了,可把你盼來了!」
吳艷艷笑罵了一句:「催命鬼!」輕輕拂去他的手,說,「趕死一樣,催得人都煩!」
袁行舟賠著笑臉說:「我的姑奶奶,你這可救了我的命了,萬分感謝啊。」同時朝那兩個姑娘笑了笑,「小妹,謝謝啊,晚上我請消夜啊。」袁行舟留意到,吳艷艷和這兩個姑娘顯然刻意打扮了一番,略施粉黛,分外妖嬈。吳艷艷身高一米六八,穿著一雙高跟鞋,看上去足有一米七幾,那兩個姑娘比她還高些,年齡好像也小些。市長和客人應該會滿意了吧。他想。
來到小歌舞廳,在袁行舟的指引下,吳艷艷等人徑直走到李之年和潘明理身邊。袁行舟正欲開口介紹,吳艷艷卻落落大方地作起了自我介紹:「李市長,您好,我是市歌舞團的小吳,這兩位是團里新來的小許、小馬。」李之年點了點頭,看了看潘明理。潘明理看到吳艷艷及小許、小馬,只覺眼前一亮,忙說:「坐,坐,快請坐。」
悠揚的舞曲響起,吳艷艷輕輕拍了拍身旁小許的腿,示意她去請潘明理跳舞。她自己主動走到李之年面前,說:「市長,請您跳舞好嗎?」
李之年和潘明理先後進入了舞池。
這是一曲緩慢抒情的慢四舞曲。袁行舟看著翩翩起舞的吳艷艷,思緒一下子回到從前。神思恍惚間,小馬一聲招呼讓他神魂歸體。原來小馬一個人坐著無聊,走到他身邊,邀請他跳舞。袁行舟忙搖搖手,說:「不好意思,我不會跳。我敬你一杯吧。」他可不敢造次,和領導以及領導的貴客一起跳舞。他明白,自己今晚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在這裡完全是個多餘的角色。於是,和小馬喝了一杯酒後,悄悄走了出去。在開門的一剎那,回頭再看一眼舞池中的吳艷艷,只見她舞姿曼妙,滿臉笑意,不知和李之年談著什麼。他從李之年色眯眯的眼神里,好像讀出了一些東西,某根神經敏感地刺痛了一下。他來到賓館大廳側的茶座里,叫了壺仙洋洋綠茶,慢慢喝著,想著,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