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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2:58:37 作者: 朱維堅

  計程車向著返回的路狂奔。

  李斌良大腦轟轟響個不停,幾乎無法思考,變化太大了,他實在難以接受這些現實。以至於懷中的手機響了好一會兒,他才在計程車駕駛員的提醒下木然地打開,放到耳邊。

  是胡學正的聲音:「李隊,你在哪裡,你在哪裡……我是胡學正,你聽清了嗎?」

  一股溫暖從心頭生出。此時,這個聲音是多麼親切。當自己和吳志深並肩走在前面,準備抓季寶子的時候,正是他打來電話,告訴自己吳志深是內奸,使自己有了防備,否則,肯定遭到暗算……李斌良眼前出現了胡學正那張瘦瘦的臉,那雙小小的眼睛……從前,自己居然把他當成了內奸,處處懷疑他,現在,一切都明白了,他才是最可靠的戰友哇!

  深深的感激和愧意從心底升起。

  他低聲回答:「聽清了,我在返回的路上,季寶子可能往這邊跑了……你有什麼事嗎?你那裡情況怎樣?」

  胡學正低沉的聲音:「雷副局長犧牲了,大熊犧牲了,省廳五處的兩位同志一死一傷……」

  深深的悲傷從心頭升起,雷副局長的面孔又出現在眼前,那粗重的嗓門又在耳畔響起。可是,從今以後,再也見不到他的面孔了,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了……還有大熊……

  淚水盈滿他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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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此刻,說些什麼?好一會兒,他才低聲對胡學正道:「對不起你了,胡……胡哥!」

  不知為什麼,他冒出這麼一聲稱呼。從前,他是這麼稱吳志深的,稱他為吳哥,可事實證明,那不是什麼大哥……可是,此時此刻,他真的需要有一個兄長,需要一個理解他、支持他的兄長。於是,他下意識地從口中流露出來。

  胡學正一下就被打動了,這從他的聲音里就能聽得出來。「斌良,謝謝你,那麼,從現在起,我也稱呼你斌良了。你不用向我道歉,這不怪你,怪我,怪我不愛跟人交流,也怪我有私心,對你有成見,才讓他們鑽了空子……」

  可不是,現在看來,自己對胡學正的懷疑,真是在吳志深的「啟發」下形成的。

  胡學正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斌良,我剛才對秦榮說的話你聽到了吧。現在,我全都明白了,秦榮把我利用得好苦哇,當年,我還在看守所時,跟秦榮提過要當刑警,他嘴答應卻一直沒辦真事……現在看,他們那回提審季小龍,一定是故意在我當班時去提審的……我還記得,當時,季寶子裝病,吃不下飯,身體很弱,從監舍提出來時走不動路,秦榮還讓我把他的腳鐐打開了……看來,這都是便於他們換人哪!」

  李斌良:「還不止這個,季寶子不吃飯,絕食,身體弱,也是為了與有病的朱貴更相像,以便更好地騙過人們的眼睛!」

  「對,可這些我直到最近才明白。」胡學正說:「當然,從我被殺手刺傷後,我就對秦榮有了警覺,也想跟你談一談,改善關係,可怕秦榮他們看出來,也想取得他的信任,摸清他的真面目,就有意當著他的面和你對著幹……這,還希望你諒解!」

  李斌良又覺得臉發燒了,嗐,該是他諒解自己才對呀……

  想到秦榮和吳志深,強烈的仇恨湧上心頭。他改變了話題:「胡哥,他們怎麼樣,都死了嗎?」

  胡學正:「鐵昆死了,他的手下二死一傷,秦榮還活著,只不過腿上和胳膊中了槍……活該,這人太壞了,你還記得嗎?我發火辭職,說不再參與辦案,他卻非把我拉回來不可,表面上是支持我,其實,那是有意把我留下,以便把那些跑風透氣的事都栽到我身上啊……吳志深也死了……他臨死前還咬你一口,你猜他說你什麼了……」

  李斌良心一跳,急忙問:「他說什麼?」

  胡學正:「他說你跟鐵昆是一夥的,還花過鐵昆兩萬元錢,用去買住宅樓了……」

  李斌良腦袋轟的一聲:「什麼……」

  他明白了,當時,吳志深借錢給妻子買樓都是有用意的,那一定是鐵昆的錢……

  胡學正:「斌良,電話里說不透,等完事咱們哥倆坐下來好好嘮個幾天幾夜吧……這時候你不要再想別的,專心對付殺手吧,你千萬注意安全,我馬上給蔡局長打電話,讓他有個準備!」

  胡學正把手機關了。

  李斌良也把手機關了。這時他才想到,這手機是吳志深「借」給自己的,一股怒火升起,把手機舉起就要摔,又想到還有用,就停下了。

  他眼睛望向車外,懊悔、痛恨、內疚、恥辱……複雜的感情不可遏制地從心頭升起。

  李斌良啊李斌良,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你怎麼就沒發現吳志深的問題呢?吳志深和你太好了,好得沒來由,好得不正常啊!你到刑警大隊之前,和他很少來往,為什麼一到刑警大隊,他就毫無保留地站在你一邊。不論是對是錯,他都支持你,你說什麼,他都隨著你,甚至,他見你討厭鐵昆,也做出討厭的樣子……顯然這都是裝出來的,可你為什麼那麼信他呢?

  一些從前沒有注意的細節,現在看,都有了特殊的意義:

  自己住院後,醒過來時第一個看見的就是吳志深,他反覆問自己看沒看清殺手的面目,記得他當時的表情很緊張……

  當自己把被殺手襲擊一案與毛滄海案件聯繫起來的時候,他表現出震驚的神色……

  還有:在江川,季寶子跟自己通電話後,他主張留在那裡偵查,當時只以為是判斷失誤,現在看,那都是有目的的,就是要自己偏離偵查的方向……

  在金嶺,為抓殺手埋伏在商貿大廈外面的電話亭旁,又是他在關鍵時刻暴露了目標,使季寶子逃掉了……

  他和秦榮都嚇得面無人色,自己當時還以為是震驚呢……

  對了,還有,那次江邊出現屍體,他看見自己,順口說出一句:江邊發現一具女屍。可自己到現場一看,那屍體已經腐爛得不成人形,他怎麼沒見屍體就知道是女屍呢?可惜,當時自己光顧忙了,沒有細想……

  當自己要被提拔副政委時,他又假惺惺地說如果胡學正要當大隊長,他說了不算,在破殺手案上發揮不了作用,就不在刑警大隊幹了,那無非是要自己為他說話,以便順利地當上大隊長。

  對了,自己兩次見老隊長,老隊長都是欲語又止,肯定也和他在場有關。因為老隊長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每次看老隊長,吳志深的表現都很反常,還搶著問話,怕老隊長說出什麼……

  對,還有,季寶子真相暴露出來後,他反常的表現更多:

  在看守所查看提審單時,他見難以掩蓋,急忙主動說自己也提審過季寶子。那是爭取主動,免得自己懷疑他。

  他還對自己說,季寶子的事是法院搞鬼,顯然同樣是轉移自己的視線。

  當發現看守所提審單上秦榮等三人的記錄時,他把最後一個人一會兒往老隊長身上引,一會兒往熊大中身上引。現在看,那個第三人就是他!

  還有,自季寶子暴露後他的表情,他的臉色……當時,自己還以為他是震驚和壓力所致呢。現在看,他是有壓力,但,是恐懼的壓力,是罪行即將暴露的恐懼壓力!

  還有,當發現季寶子後,自己反覆強調要抓活的,他卻老是想開槍,原來,他是要滅口哇!

  吳志深、秦榮,這兩個陰謀家,他們實在太狡猾了,看來,他們是有分工的,就像演戲一樣,一個紅臉,一個白臉,佯裝不和,其實是為了更好地欺騙自己!

  他還挑撥離間,離間自己對蔡局長的信任,離間自己和同志們的關係。

  他的眼前又出現了吳志深那黑黑的面孔,那副率直而忠厚的樣子。「我就是魯智深!」不,他不是醉打鄭屠的魯智深,他是陷害梁山英雄林沖的陸虞侯。母親多麼英明,她曾經告誡過自己:知人知面不知心……難道,母親已經料到了吳志深,料到了這一切?!雷副局長也告誡過自己,小心身邊的人,當時還以為他指的是秦榮、胡學正,現在看,是指吳志深哪!

  想到這裡,李斌良百感交集。

  啊,路程已經過了大半,好了,不要再想了,還有緊急的事情需要去對付,集中精力吧。

  李斌良又把精力轉移到季寶子和魏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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