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4 12:49:14 作者: 薛濤

  老木椅的癢

  爸爸明顯感到,這個早晨單單比平時嘮叨。女兒突然關心起一些問題,這樣的問題從前她提都不提的。單單居然說到了紅頂小樓的命運。「我們的紅頂小樓也能被拆掉嗎?」單單還沒起床,就開始問了。

  「有可能啊。」「我們去哪兒住呢?」「住新房子。住新房子多好。」「那還會有天窗嗎?」「大概沒有。」

  「那就不好。牆上也沒有草吧?」「對。」

  

  爸爸不回答了,因為單單提到的事情是事實。爸爸不回答,單單也不再問。單單開始說她的一個請求。

  「以後對老木椅好點,能答應我嗎?就算買了新的,也不許丟掉他。我們是好朋友,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不在乎他。爺爺奶奶還有媽媽對他都好,就你不行。」

  爸爸看著單單,不時地點頭。他答應了單單的請求。爸爸也看出來了,女兒在嘗試和他說話,說話就好,免得過於封閉自己。

  單單要親自給老木椅擦灰塵時,老木椅說話了:「先給我撓癢吧,快點。昨晚我們說好的。」

  單單說:「對啊,差點兒忘啦。」然後單單要爸爸把她抱到輪椅上,找來爺爺從前用的「痒痒撓」:「說吧,在哪裡。」

  老木椅詳細地告訴單單,他的癢處在後面的一條腿上。單單轉動輪椅,靠過去。地板上有一堆木屑,木屑當然是從老木椅的身體落下來的。那個蛀蟲在老木椅的腿中建築了很大的洞穴。但單單不知道這些木屑是從老木椅身上掉下來的。

  單單找到老木椅的癢處,那裡居然是一個破洞。單單大叫了一聲:「你受傷啦!」老木椅滿不在乎地告訴單單,那個蛀蟲在裡面,弄得他很癢,就這麼簡單,用不著大驚小怪。單單用「痒痒撓」輕輕撓了一下,老木椅咯咯樂起來,單單只好加了勁兒。這回,老木椅不樂了,他覺得舒服多了。

  棉布娃這時醒了,她說:「要是我的手能合在一起,我真應該為你們鼓掌!」

  老木椅不知道,蛀蟲已經在他的體內蛀成了很大的洞,這個尖牙利齒的傢伙從這件事情得到很多樂趣。所以,他的工程停不下來了。

  一個結局正在不遠處等著老木椅。

  路燈·白紗巾

  夜裡睡得晚,單單白天直打瞌睡,但是她還是由著爸爸去了那家常去的醫院。去那裡不坐地鐵,沒經過地鐵站。這次是例行檢查,醫生高興地告訴她和爸爸,情況比估計得好多了。爸爸的臉漲得紅紅的,像遇見了知己,馬上跟那醫生喋喋不休地嘮起來。單單暗暗地想,假如醫生說的話是真的,那一定是昨晚的飛行起了作用。

  回來的路上單單要爸爸帶她去芍藥居地鐵站。GG牌還立在車站入口的旁邊,那條林間小路也完好無損。單單又實驗了一番,他還是固執地朝向單單。

  一切都沒變!單單看著GG牌,心滿意足地對爸爸說:「回去吧!」

  單單走開才幾步,又說停停停,然後解下圍在脖子上的白紗巾。

  「爸爸,幫我把它扎在那盞路燈上面。」單單指著GG牌旁邊的一盞路燈。

  爸爸說:「就別再胡鬧了。路燈不需要圍你的紗巾。」單單撅著嘴巴:「你不想讓我高興就算了!反正我都不高興了。」

  爸爸可不想惹女兒,再說女兒不高興他也不會高興的,那麼就乖乖給路燈圍上紗巾好了,免得他感冒。進入初秋的季節了,說不定路燈也怕著涼呢。

  圍上這條雪白的紗巾,這盞個頭高挑的路燈精神多了。單單走出很遠以後再回頭看,仍然看得一清二楚的。只有單單自己知道,她其實在為晚上的秘密飛行做標記,有了這個雪白的標記,她和小煙就不愁找不到這個地鐵站了。

  爸爸一路上都在想怎樣能更好地理解女兒的內心。要是能記得自己的小時候就好辦了,小時候的想法應該與女兒合拍。人在小時候一定是大體一致的,可是爸爸把自己的小時候忘得一乾二淨了。

  樓頂的聲音

  其實,當天晚上單單就見到了小煙。大約半夜的時候吧,月光透過天窗溫和地流淌下來。單單很久沒有看到夜晚的月光了,是一彎月牙兒發出的光。單單想,一定是月光瀉下來時驚醒了她,要不然怎麼會睡著睡著就醒了呢?小煙的影子很快就映在天窗上面。單單躺著沒動,也沒跟他打招呼。她不知爸爸、棉布娃還有老木椅睡得深不。深夜旅行這件事小煙希望是個秘密啊。

  他猶豫了片刻才輕扣天窗,砰砰……單單怕這聲音吵醒別人,馬上說道:「我醒著。」小煙停止了敲打。

  坐在紅頂小樓頂上,小煙告訴單單,沒有那麼多天窗需要他的刷子了。小煙說著話,變出那把小刷子,在身邊的天窗上嚓嚓地刷起來。單單提醒小煙,天窗剛剛刷過,一點都不髒。小煙並沒有停下來,一邊繼續痴迷地刷個不停,一邊對單單解釋說,現在,他整天閒著,不得不把刷過的天窗再刷一遍。單單就想,這小煙是夠可憐的了。

  很快,小煙就幹完了,小煙上下打量一番,心滿意足地收起了他的寶貝工具。「我幹得怎麼樣?」

  「不賴。」單單哪裡忍心說他多此一舉呢。明擺著希望聽到讚美,誰能忍心讓他的願望落空呢?

  「它多亮!就算沒有月光也是亮亮的。」小煙望著頭頂的月亮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他幹得很賣力氣,所以並不輕鬆。單單反倒覺得小煙這副樣子很可愛。「接下來做什麼?」這才是單單最想知道的。「走,去那個地鐵站看看,我沒別的事情可做了。」小煙說。

  老木椅「壞」了

  小煙說的正是單單想聽到的。單單告訴小煙,她白天在芍藥居地鐵站的位置留了記號,今天不會白白在天上瞎轉的。正要出發,房間裡咔嚓一下,傳來老木椅的一聲呻吟。單單和小煙同時聽見了。

  他們看見的是一個很悲慘的場面,老木椅的一條腿斷裂了。他的腿已經是一根糟的朽木。

  老木椅問單單:「我好像做了個噩夢,夢見自己摔倒了……我好像確實摔倒了。」

  單單把真實情況告訴他,他嘆了一口氣:「老了,加上那個尖牙利齒的傢伙欺負我,我大概站不起來了。」

  單單說:「明天早上我讓爸爸找人修一下。你還行的!」「你能站起來,我可不行了,我身體裡面生了蛀蟲,修不好了。」

  「我們把蛀蟲捉出來怎麼樣?」

  「晚了,它蛀得很深了。當初我沒在意這傢伙。再說也老了,該壞了,早晚的事。」

  「那我能為你做點什麼?我不能這樣看著你倒下。」單單輕輕撫摩著老木椅散架的身體,可以想像他的內部已經被蛀空了。

  老木椅說出了他的願望——他非常想回到他來的地方,北方的一片森林。那地方非常遙遠,但是他想回去。

  「不走不行嗎?沒有你,我和棉布娃多沒意思啊!」「別挽留啦。有緣分在這幢紅頂小樓里遇見你們倆,就該感謝命運。現在緣分盡了,別太勉強它。在所有木椅當中我是最幸運的,居然還有機會回去。你倆得給我這根老木頭一個機會。」

  小煙答應了老木椅的請求。單單無限依戀地看著她的老朋友:「跟棉布娃打個招呼吧。」

  棉布娃睡得正香,不知道小樓里正發生著比天還大的變故,而且是生離死別的變故呢。這兩天棉布娃總是夢見自己的家裡人,她跟他們說話他們卻不認識她,把她一個人扔在一片綠瑩瑩的草坪上……

  睡著時就是感傷的,醒來時更是難以擺脫夢裡的情境。現在棉布娃正在做著那樣的夢。

  老木椅遲疑了一下:「這孩子要是眼睜睜看著我走,肯定傷心死了。再說我也受不了,讓她睡吧,醒來的時候就說我去木匠那裡看病了。過幾天再告訴她,就說我修不好了,給改成一個小板凳賣給別的人家了。就說主人是個孩子,小屁股不重,沒什麼捨不得我的。這樣……這樣她心裡能好受些……」

  老木椅說到這裡竟抽泣上了。這輩子他從未哭得如此傷心呢。

  單單也是難受得胸口疼。她相信,棉布娃得知老木椅被改成小板凳時胸口也會疼的。

  「別說了,我胸口疼了。」單單對老木椅說。「是啊,我也疼,但不是胸口。我的胸口在哪裡我不知道。」老木椅說。

  小煙一直沉默著,這場道別似乎跟他沒有多大關係。人家說的話他大多插不上嘴,但是他知道,既然一定要走那麼就得馬上出發了。去大森林的路究竟要飛多久他心裡也沒底,看樣子單單也要陪同前往,那麼最好在天亮前趕回來。小煙不耐煩了:「哎呀,別說了,最好現在就出發。」

  老木椅和單單沒有意見:現在就出發。既然早晚得離開,那麼不如現在就動身,小煙的話有道理。

  星光夢境

  運送兩位旅客小煙要用兩次完成。他先通過天窗把單單送到樓頂。運送老木椅時有點麻煩,他的身體大,無法通過上面的窗口,需要穿過房間,從門口出去,再飛抵樓頂。這也難不倒小煙,小煙一手抓住老木椅的椅背,然後從房間中飛過,另一隻手用來推開房間的門,一切在悄無聲息中進行。片刻,他倆輕輕落在樓頂與單單會合了。小煙輕輕飄落的樣子就像一隻從容的大鳥,飛行的技術沒的說。老木椅對這次故鄉行更放心了。

  老木椅已經好多年沒有看見天空了。站在樓頂上,老木椅很激動的樣子:「跟森林上面的天空一模一樣!我記得肯定錯不了。」

  今晚的天空確實比平時好看多了。所有的星星都出來了,一個都不缺席。說不定今晚是他們的節日,所以來得最齊。單單叫不出他們的名字,就覺得很對不住他們似的:來得這麼齊,應該點點名,像上課前的樣子。

  人們為什麼偏偏選在夜裡睡覺呢,忍心放開這麼美的夜晚白白溜走。

  那些造型各異、叫不出名字的星座和迷茫的星雲,無聲無息,環繞著一片清涼的月牙兒,就像炎熱天氣里一個完美的清涼夢境。難道每個人都能做成比這樣的夜晚還好的美夢?至少棉布娃做不成,爸爸也做不成。在單單看來,這個夜晚比自己過去的任何美夢都好上十倍。就算夢見的是媽媽,結局也免不了遺憾。醒來時總是不甘心,總想重新做一次。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了,等到的還是遺憾。

  這個夜晚卻沒有一丁點兒的不滿意,連經常在夜裡飛來飛去的小煙都說他沒見過這麼好的夜晚。「起飛!」小煙興奮地說。

  小煙一手牽著單單,一手牽著老木椅緩慢地升高,漸漸接近上方的夢境。本來估計已經在其中了,可是向上一看才知道離那裡還是那麼遠。它是太深遠了,其實他們確實已經在完美的夢境中遊動呢!老木椅不滿足,一再要小煙再高些再高些,

  小煙便再高些。後來小煙堅決不肯升高了。小煙說得有理:「你要去的森林在天上嗎?」老木椅老實回答說不在天上,是在地上。於是小煙他們才開始向北水平飛行。小煙自認為他選擇的方向是正確的,老木椅卻讓小煙放慢速度,他說他先感覺一下森林的氣息,免得錯了方向。片刻,老木椅告訴小煙,四處都有森林的氣息,他是搞不准方向了,只有聽他小煙的。單單還真佩服老木椅的鼻子,只是弄不清楚他的鼻子究竟是太敏感還是太不敏感。

  他們朝著北極星的方向飛行,俯視著下面的燈火,單單告訴小煙,她在地鐵站留的記號是一條雪白的紗巾,下次再去肯定找得到。小煙說但願那條小路還在。單單便向小煙打保票,說它不會自己走掉的。

  至於下面的城市,最初是一大片燈火。過了一會兒大片燈火減少了縮小了,閃到天邊去了,跟幾顆小星星混在一起。跟它們一道閃耀著,都難以區分誰是星星誰是城了。再後來,乾脆熄滅了。

  就這樣靜靜飛著,誰都不說話。後來單單與小煙握在一起的那隻手有點酸了,小煙就把單單與老木椅做了交換。這時單單想到一個問題:「我們不會遇見別的飛行者嗎?」小煙回答說:「這怎麼好說?」

  老木椅馬上想到一個不妙的情況,在大森林的上空往往有鷹出沒,要是遇見了鷹會怎麼樣呢?

  老木椅被不祥的預感和深深的憂慮籠罩了。

  飛行者

  遇見的第一個飛行者不是鷹,是一隻在夜空里盤旋的大雁。

  老木椅要小煙放慢速度,他有話要問問這隻大鳥。這正合單單的心意,她沒什麼想問的,只是想打個招呼。以前在公園裡見過大雁,也跟他們打過招呼,可是這種大鳥太傲慢,一點都不理會她的好意。現在是在天上與他相遇,應該再碰碰運氣。其實小煙的本意是趕路要緊,既然兩位乘客都有別的心情,那就停一下。小煙隨即變換飛行方式,改成與大雁一樣的盤旋。很快,他們跟在了大雁的後面。

  小煙大聲說道:「老兄,有人要跟你聊聊。你不覺得悶嗎?」

  大雁聽見了,改成滑翔。

  老木椅搶先問大雁:「喂,孩子——叫你孩子沒錯吧?」大雁沒有反對的意思。

  老木椅馬上問:「是在散步嗎?你有夜裡散步的習慣嗎?」大雁嘆了口氣:「哪裡是散步?我找不到方向了。」一邊說著一邊滑翔下去。單單向大雁問了好,大雁以禮貌的話回答單單:「你是我見過的飛得最優雅的人類。你們很少有會飛的。」

  單單如實告訴大雁,她本人並不會飛,實際上是小煙在帶著她飛行:「平時我坐在家裡,我的腿不能動了。」

  「噢,是這樣,可是你畢竟來到了天上,那些會跑的夥伴誰都沒有做到。」大雁安慰單單說。

  「您的話真讓人高興!」大雁的話聽起來令人信服,單單愉快多了。這是一隻很有修養的大鳥。

  「這就好。可是我過得不怎麼樣。」大雁嘆了口氣。「您別為難,小煙說不定能幫上你,他是個能人。」單單喜歡上這隻大鳥了。

  「說來慚愧,我是只掉隊的大雁。今年春天到來的時候,我跟隨我們的隊伍從南方飛回北方。在一片水草豐美的湖邊休整的時候,我迷戀上了那塊地方。我相信這裡的溫度適合過冬。第二天他們出發時天沒有完全亮,我悄悄躲在草叢深處,目送他們的身影慢慢起飛掠過湖面,開始新的勞累的旅程。當時我心裡還高興呢,我早就膩煩了一年兩次的遷徙。實在太辛苦了,我要在這塊好地方享受一隻鳥應該得到的自在和安逸。」老木椅參與進來,說:「孩子,你這是自討苦吃啊!」大雁扭頭看看老木椅:「是啊,開始的一個星期我過得非常充實又快樂,有時在湖裡捉些小魚小蝦吃,幹這個是我的拿手活,養活自己沒問題。吃飽了我在湖面上盤旋一陣權當散心了。何苦飛那麼高讓大風吹亂我的羽毛呢。瞧瞧我這身華美的羽毛。而那時,我的同伴們正迎著風雨飛向那個遙遠的故鄉呢。」

  說到現在,單單沒覺得大雁這樣的生活有什麼不好。是啊,連小煙都羨慕呢。老木椅咂咂嘴,心裡也說,真是神仙一樣的日子啊!

  「就這樣,我又過了半個月的好時光。不久我便發現這個平靜的湖其實並非世外桃源。有一天中午,我正在湖畔簡易的窩裡睡覺,一支獵槍從一片灌木後面瞄準了我。槍聲驚醒了我的美夢,幸虧槍彈只是把我的窩打了一個大洞。我用最快的速度飛上高空,很久都沒敢下降高度。那時我才重新認識到高度的重要、天空的重要。那聲槍響徹底讓我失眠了,但我還捨不得這裡的生活。為了安全,我不得不經常改換住處。過的是單身生活,不可能像在隊伍里那樣,睡覺時有夥伴放哨。我是自己給自己放哨,一邊放哨一邊睡覺,結果當然是失眠。後來我又聽見過一次槍聲,驚悸過後我明白那不是針對我的,但我的精神完全崩潰了。從那以後,我真的成了驚弓之鳥,一有風吹草動就飛向高空。有一天夜裡,我實在忍受不了這樣的生活了,決定北飛。追趕我的夥伴是來不及了,我只希望能單獨找到故鄉,在那裡與他們會合。我一路向北飛來,經常迷失方向,白白轉上半天,所以飛了不知有多少天了也不見故鄉的影子。我懷疑我的一些本能退化了,這就是剛剛過去的那段日子贈予我的。」

  大雁說到這裡高度不知不覺在下降,小煙提醒他他才意識到,趕緊揮動翅膀讓自己回到合適的高度。

  「還不晚孩子!我倆大概是老鄉。我也回故鄉,跟我們走吧。」老木椅很仗義地說。

  「我們也是往北去的,是同路啊!」單單興奮極了,她對這個走過彎路的大鳥沒有生出惡感。

  「走吧夥計,跟我飛,就當我是北極星,錯不了。」老木椅說。

  大雁一番感謝。為了表示實在的感謝,大雁誠心想幫助小煙帶上一個夥伴,單單或者老木椅,哪個都行。老木椅當然不方便騎在一隻鳥的身上,這件很刺激的事情就落在單單身上。單單非常猶豫。大雁一再表示絕對保證安全,單單一咬牙決定冒險一回,也經歷一次「騎鵝旅行記」。

  實際上,單舉戰戰兢棘地騎在大雁身上時感覺好極了,連老木椅都後悔自己沒福氣了。大雁感到很體面,特意來了一個高難度的飛行動作,表達自己的得意。不開心的是小煙,受了冷落似的,老木椅和單單馬上輪番安慰,才算醫治了小煙的失落感。

  一行四位順利向北飛,大雁有不少故事要講,老木椅也不甘落後。小煙和單單只當不偏不倚的聽眾就行了。差不多所有的故事都精彩,講完都大加讚美一番肯定沒錯,沒有誰去想未來的旅程會是什麼樣子。

  說不好又有多少顆星星從頭頂流淌過去了,一直喋喋不休的老木椅突然說:「我聞到啦,離森林不遠了。」然後老木椅講起他的故鄉……

  大雁興奮地說,既然要到森林了,那麼他也就快到故鄉了。說到這裡,大雁激動極了,單單感覺到身下的翅膀失去了平穩的狀態。

  小煙證實老木椅的話沒有錯,他們正接近林區,所以需要降低高度了。而大雁需要繼續飛行一段路程。這時,天竟然亮了,誰都沒有察覺到黎明的到來。單單告訴大雁,她一定會想念他的。大雁說他們的心情是一樣的。大雁與旅伴一一道別。

  很快,大雁變成一個逗號,最後,完全被天空吸收了。

  這讓單單有點擔憂,很久不能從這樣的情緒里解脫出來。

  墜落

  接下來的事情非常簡單。

  他們緩緩撲向大地,大地展開胸懷迎接天上來客。廣闊的平原這時到了邊界,前面就是綠毯子一樣的林區了。這片綠毯子鋪得很不平整,看上去皺褶起伏,不知是哪個粗心的人做的。料驚呆了,就在這個瞬間,轉暫時忘記了遠去的錄。老木椅也安靜下來,他的第六個故事只講到一半。小煙還催他講下去呢,可是他沉默了。

  「我到了……」老木椅輕輕地說。「對,我們該降落了。把你放在什麼地方好呢?」小煙問。「還能找到你的家嗎?」單單想把老木椅送回到當年站立的地方。

  「好了,就這裡。不必下降了。」下面是一塊綠色濃郁的地方。

  「就這裡嗎?下面那些樹是你的後代?」小煙讓自己和單單懸浮在空中。

  「當然,我至少是他們的爺爺。好了,鬆開手,讓我落下去……」老木椅的聲音有些顫抖。

  「不行啊!你會粉身碎骨的!」單單抓緊了小煙的手說。因為激動,她在空中抖動著。

  「沒問題,有他們接著我呢,任何時候他們都得捧著他們的爺爺。來吧,再見,有空來這裡玩。」老木椅做著下落的準備。小煙沒再堅持。老木椅便墜落下去,翻轉了兩下身體,然

  後平穩地下落……

  「想找到我不難。最後,我是變成肥料,你們一走進這片森林,就到處都是我了……」因為快速下落的緣故,老木椅的聲音被拖長了,久久在空中迴蕩。

  等到老木椅被那片濃郁的綠色淹沒,單單和小煙才走上歸途。很快他們重新返回到黑夜之中。小煙解釋說,剛才他使用了一點手段,是飛行在另外的時空裡面,現在又回到了原來的時空。果然,很快,他們降落在紅頂小樓上面。

  小煙興致正好,拿出小刷子,把天窗又刷了一遍。單單坐在旁邊陪著。

  掉隊的大雁,它一定找到夥伴了吧;老木椅也如願以償,這時在睡覺吧。一把椅子坐在森林裡,身邊站著年輕的林木他的後代們,感覺應該不錯……單單打了個哈欠,要小煙送她睡覺。

  爸爸和棉布娃還在熟睡,什麼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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