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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2:46:13 作者: 映川

  我給大字報拍了一張照片,托人順路帶給韋守德。照片在韋守德手裡過了一天,他那邊回話了,主要意思是:不認得大字報上的字,同時,無論是誰寫的都不打算追究了。

  不知道韋守德是不是想息事寧人,自認倒霉。他不追究並不代表我們不追究,特別是我,我的報名表還鎖在王大志的抽屜里呢。

  可緊接下來發生的第三起打人事件,狠狠打擊了我的自信心。

  老槓是坡月鄉第三個被人從後面敲悶棍的人,除了地點不一樣,作案的手法和前兩位受害者一般無二。

  老槓的大名叫什麼估計很多人和我一樣不清楚。他負責坡月鄉主要街道的衛生,就是個掃大街的。老槓一般早睡早起,平時不經常見他在大街上出現。老槓給坡月人的經典印象是出現在每個圩日散場後。老槓打著赤膊,拿一把竹帚,將菜市場上的爛菜瓜皮紙屑掃成一座小山包,一些有用的東西另收拾在一邊,包括酒瓶子,紙箱。然後,他會將小山包垃圾點上火悶燒,他自己蹲在一邊抽菸看那垃圾漸漸變成一堆灰燼。風吹過,坡月鄉飄揚著一股煙薰味,這時候大家自然會想起老槓。

  從背後觀察掃街的老槓,一點不像個五十多歲的老光棍,腰部結實,肱二頭肌發達,加上油亮亮的汗水,有點健美的味道。可老槓穿上衣服後完全沒有這種味道了。老槓雖然是負責衛生的,個人卻很不講衛生,我幾乎沒看見他穿過一件顏色清爽明亮的衣服,他的手臉也好像從來沒有洗乾淨過。

  本章節來源於𝚋𝚊𝚗𝚡𝚒𝚊𝚋𝚊.𝚌𝚘𝚖

  老槓是坡月鄉里很難博得同情的一個人,他年輕時候喜歡打老婆喝酒賭博,凡是男人有的壞毛病他一樣不落地占了。老婆某一天突然在坡月鄉上消失了,老槓說是下廣東打工了,外人私下裡議論是跟人跑了。沒有老婆後的老槓一天比一天衰敗,甚至有幾天躺在街頭的水泥路上奄奄一息的。他在環衛站當站長的一個堂侄實在看不過眼就給了他這份掃地的工作。老槓平時掙的錢管自己吃喝,擠出一點交給地下六合彩。

  坡月鄉對老槓的被砸表現了一種蔑視和漠然,奇怪了,這個老光棍也被打了,這打人的人是什麼人都打呀,不分好歹。

  大家好像認為老槓還沒有達到被人從後面敲悶棍的檔次,也怪這打手的把自己的品味降低了。嘴裡這麼說著,各家各戶心裡多少開始有想法了,天一擦黑,在街頭閒逛的人少了,早早回屋的多了,各家仔細檢查門窗有沒有關嚴實,喊孩子回家的聲音隨著夜幕的降臨在坡月街頭此起彼伏地響起。我的心情在這種熱切的呼喚聲中越來越低落。

  表面上看起來,我們派出所對老槓被打一事已經是遇事不驚了。老樹已遭千刀砍,哪裡又怕這一刀?其實,大家心裡都不好受,這事情一樁接一樁地來,兇手分明是嘲笑我們無能,將我們視若無物。

  我自己老老實實到糧店買了幾扎麵條,打算在家裡開火,儘量減少在公共場所的嚗光率。黃媽米粉店是暫不敢去了。

  連續三個人被打,我們派出所仍然沒有理出什麼頭緒。鄉長打電話來問王大志,到底怎麼回事?現在我孩子一吃了晚飯我們都不敢讓他出門了,坡月鄉的治安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差的?

  王大志掛上電話面紅耳赤,把所有人召集起來開會。會上擬了一個笨方案,就是我們四個男同志分兩組輪流值夜班,到街上巡邏。我暗暗叫苦,報名表還沒交,考試還有三個月時間,現在又要值夜班,我還怎麼準備考試呀?我急得一夜之間嘴角兩邊都長了大瘡,抹上劉百草配製的黑乎乎的藥粉,我的嘴看上去跟吃了屎沒擦乾淨一樣。

  巡邏了一個多星期,沒有新的案件發生,我們稍稍鬆了口氣。

  在這期間,張業民的診所重新開門,門外掛了一塊黑板,上面寫著新的收費標準,掛號費從原來的一元提到三元,還有注射費,接生費等項目都有了新的調整。整個來說,價錢是提了一倍不止。

  儘管有些人說張業民的腦子被砸壞了,還有人預言張業民遲早還要再挨一棍子的,他的病人並沒有減少,圩日裡病人還是會排到大街上。

  聽說韋守德還不能下地走路。他老婆往返縣城和鄉里,不斷地將韋守德的東西收拾運往縣城。我們家老韋不回鄉里住了,等我把家裡的事料理完,我也要上縣裡跟兒子去了,坡月這地方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他老婆將這話透露給一些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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