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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2:45:38
作者: 映川
早晨六點多,天還未亮透,李興國採買的小麵包車回來了,停在店門口。李興國跳下車掏出鑰匙蹲下,準備打開卷閘門。突然,一股濃烈的糞便味撲面而來,不知是哪個吃飽了撐著的傢伙在這附近解決問題了,他咒罵了幾句,當手觸及鎖頭,一團稀乎乎的東西粘手上了,他本能地將手拿到眼皮底下細看,忍不住叫了起來,那一手的污穢臭不可聞,甩也甩不脫,只有先將門打開了才有水清洗。他忍住噁心將門打開,店內所見有芝麻開門的效果,一大片稀糊曖昧的東西,估計是從卷門下面的小洞灌進來的,整個景觀跟村頭的公廁沒區別。
李興國分別給老闆葛冬、阿頌、阿龍、何書秀打了電話,讓大家趕快到店裡來打掃衛生。
一早上的沖洗,再加四五瓶空氣清新劑也沒能徹底地將氣味除盡,好像犄里旯旮始終還藏有穢物。
葛冬和李蘭英在店裡跳腳罵人,指桑罵槐罵了半天也無人應對,他們懷疑是隔了十幾米的另一家燒烤店幹的好事,因為那家生意本來很好,自從「七公燒烤」開張後生意就淡了。何書秀樂得腸子冒泡泡,看你們小人得志,不照樣遭人潑糞?
中午一個客人也沒有。何書秀嘟囔著早上沒睡夠,拼了幾張椅子睡大覺。李興國像條狗一樣伸長鼻子到處嗅,讓冬梅他們把地板拖了一遍又一遍。
到了晚上,臭氣基本上散得差不多,不認真聞是聞不出來的。奇怪的是只要有客人坐下來,總有人在旁邊嚷,「什麼這麼臭?」於是,客人的警惕性提高,脖子伸長,呼吸加速,就聞出不好的感覺來了,坐下來的又站起來要走。李興國上前陪上笑臉,「大家別走,今天我們有特價優惠,吃得越多優惠越多。」他臉上的笑容是生硬擠的,來客一眼識破,毫不猶豫邁步走人。
客人都有從眾心理,那店面裡頭人越多,大家就越往裡擠,沒座寧可站著等。那沒客的店面,怎麼招呼,也沒人落座,都怕做了第一個傻子。何書秀他們準備好的肉和菜,幾乎沒有上桌,李興國急得親自到馬路上拉客。到晚上十一點,終於有幾個人賞臉坐下來點了燒烤,點的還都是好東西,吃著吃著突然有一人嚷著菜葉里包著一小團東西,經一桌人鑑定,說是擦屁股的衛生紙,這還得了?李興國當場被揪過來,給出兩條路子,一是他把這東西吃下去,二是他們向衛生部門或工商部門投訴。
何書秀看來人當中有一個有點面熟,但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了。他衝著這點「熟」上前去將李興國拉開,「各位老闆,不好意思,實在不好意思,今晚上大家吃的免費,我們請客,以後還要靠大家幫襯生意。」
一吃客說,「你們做生意的,不要光為賺錢黑了良心,今晚上就不和你們計較了。」各人嘴上不閒地嚼著烤肉串張揚而去。
從早忙到晚一分錢沒進帳,差點還挨一頓子好打,李興國耷著腦袋,臉都綠了。天氣熱,蔬菜不能過夜,他讓扔了,肉擱回冰箱。何書秀看著那些扔掉的菜,心疼。
第二天不需要大採購,李興國就沒去五里亭,到附近的菜市買了蔬菜。車子一路往店的方向開,他一路想今天不該再有事了吧,可這心怎麼老咚咚跳呢?
預感真的靈驗了。店門口的水泥地上,卷閘門上,招牌上被人用紅漆打了叉,畫了下流圖案,寫了罵人的話,連電線也被剪了,這就不是用水沖沖就解決問題的。
李興國趕緊又拔了葛冬的電話。葛冬來看現場馬上報警。來了兩個警察,拍照調察情況,一早上過去了。葛冬又請專人來打掃衛生,除紅漆和重新制招牌,得停業兩天,除了李興國,大家放假。
李興國垂頭喪氣地讓大家把他早上買的菜拿回家,不然又浪費了。何書秀嘆了一口說,「興國,我看你晚上還是住店裡看著,我陪你,派出所不太可靠,我們辛苦一點,讓生意不要斷了才好。我仔細想了想,昨天晚上來吃飯那幾個人好像是故意來找碴的,其中一個我看著還有點面熟,我得和警察反映一下。」
馬冬梅聽了直翻白眼,背了人扯著何書秀的衣服說,「表哥,你還替他們出主意,沒有生意才好呢,回家睡大覺,不用幹活,又不少拿一分錢,我還巴不得這店被拆了。你千萬別去跟警察說什麼,這些人我估計是陳林找來的,我前兩天去和他說了你的事,他說要為你出氣呢。」
何書秀嚇了一跳,順手在馬冬梅頭上拍了幾巴掌,「走,跟我見陳林去,你這妹仔怎麼這麼好事?」
陳林看何書秀上門,還以為是來感謝他的呢。「大哥,那個姓葛的快氣死沒有?」
馬冬梅趕緊打了個眼色過去。
陳林看何書秀嚴肅的臉色,感覺不對,嘿嘿乾笑。
「陳林,你幫我出氣,我本來應該感謝你的,頭天早上我也高興了幾分鐘,覺得姓葛的遭報應,可這心裡頭的高興很快過了,用糞水潑人家的店,那是賣吃食的地方,你說有多噁心?電線也剪了,周圍幾家全用不了電。做生意的誰不想賺錢?這一天到晚沒有生意,買回來的東西白扔,又要養人,還有房租水電,幾天下來虧好幾千呢,不能說人家對不起我們,我們就讓人垮呀。再說了,這錢人家虧了,也沒進我們的腰包,損人不利己的事干來做什麼?你說以後你當老闆了,碰上這樣的事煩不煩?」
雖然聽著是有些道理,可當著馬冬梅的面,陳林的面子掛不住。「好吧,算我多事,你繼續給姓葛的當孫子混下去吧,混得好過幾年就可以在城裡買房買車了。哎呀,我怎麼記得有人說過要烤出最好吃的肉,要在中山路有一家自己的店?我就不信給人打工能打得這麼全心全意,打出這麼高的水平?」
陳林戳到何書秀的痛處了,把何書秀當場嗆出一張大紅臉。自從葛冬和他重新簽訂合同後,他表面上看不出有什麼變化,店裡該乾的他一樣不少干,其實自己清楚費心的事他是一樣不幹了。他自己擺攤和剛給葛冬乾的時候,一有空閒就琢磨著怎麼弄出更好吃的東西,保證每個月都有新的燒烤品種上市,現在每天開攤就盼著收攤,烤羊肉烤魚肉無論什麼肉烤熟了就行,那些燒烤汁他嘗都懶得嘗一下。
陳林看何書秀答不上話得意了,「通告一聲,我家裡的房子這兩天開始封頂,最多一個星期我就可以回去驗收,要是沒什麼事,我不回來了,我得趕緊種靈芝種蘭花賺城裡人的錢嘍。」陳林翹起腿,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馬冬梅拍了他一巴掌說,「有什麼得意的,不就是回家種地嘛!」
陳林說,「種地?馬冬梅,今天我正式邀請你和我回家看看,看看我是怎麼種地的,我過的是城裡人一輩子想過也過不上的日子。以後有空我也會到城裡來轉轉的,不為別的,看戲聽歌我才上來,我們不能光販票捨不得看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