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2024-10-04 11:57:58
作者: 徐大輝
演出結束,紅蘿蔔他們戲班子沒馬上離開北溝鎮,當晚住在一家旅店裡,他們想不到這是一家江湖店,住著都是跳八股繩的,鬍子混在裡邊,米中的幾顆沙礫一樣不顯眼。
「大當家的,啥時候動手?」鬍子問大櫃。
「球子啃土(晚間)。」壓防軍選擇了綁架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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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蘿蔔喜歡一種美味,小鎮名菜菜湯驢肉。當年,洪光宗來拜訪常喜天,總管請他吃菜湯驢肉,掌柜的小李大耳朵朝驢身上澆開水,驢脊背、腹部毛脫落,渾身哆嗦,司令看不了驢的殺法,拔出手槍將小李大耳朵手持的水桶射出個洞……如今小李大耳朵對啞吧畜牲——驢善良多了,溫和地宰殺它,不再活遭罪。
「您是名角兒。」小李大耳朵眼睛放光,走紅的名角來店吃飯,大大提高了小餐館的知名度。「您光臨敝店,使小店蓬蓽生輝。」
「菜湯驢肉真好吃。」紅蘿蔔嘖嘖贊道。
綁票的鬍子因綁架的需要,也來吃菜湯驢肉,跑堂的眼俗(眼力空乏),熱心地圍在紅蘿蔔前後大獻殷勤,把鬍子和其他客人冷在一邊,好在鬍子的心思全在綁架上,也沒計較,不然掏出匣子槍來……目光都聚在在紅蘿蔔身上,好處是沒人注意鬍子,方便了綁架。
飯館裡有兩盞煤油燈,大一點的吊在梁柁上,還有一盞掛在柱腳上,鬍子必須在同時開槍擊滅兩盞燈製造黑暗,綁架得手後的逃離路線事先選定,從飯館後身直走,穿過一片居宅區,便到鎮外,牤牛河上有船接應,走一段水路,進入匪巢。
砰!砰!兩聲槍響,兩盞煤油燈滅掉,屋內頓時一片漆黑。紅蘿蔔在驚呆狀態下被塞入一條麻袋,聽到恐嚇:
「不想破相就老實點兒。」
紅蘿蔔乖乖聽綁架者的話,相貌破不得,唱戲靠嗓子靠臉,毀容就徹底毀掉自己。
一陣驚亂後,馬蹄聲遠去。
「快找取燈(火柴)!」飯館掌柜小李大耳朵喊叫。
燈點著了,紅蘿蔔的桌子空了,菜湯驢肉吃了一半,一把扇子遺留在桌子上。
「收好。」小李大耳朵吩咐夥計收起紅蘿蔔的東西道。
鬍子把裝紅蘿蔔的麻袋掫上馬背,走了一段路,然後再上船。壓防軍沒坐船走,將人交給前來接應的人,說:「過會放她出來……」
陳船口是這條河流一個古老的停船乘船的渡口,隨著水系的改變,它被遺棄成為荒河野渡。鬍子選擇在這裡接人,便於停船上岸。
壓防軍帶三個鬍子沿著河岸瞟著河裡的船走,有一段路遠離河岸,他們看不見船,鬍子大櫃望眼天,說:
「雙蒙子天(陰天)了,要天擺(下雨),我們到陳船口等他們。」
仲春的雨淅瀝而纏綿,靠人工划槳,船比馬慢得許多,紅蘿蔔雖然蒙著眼睛,仍然準確感覺出坐在船上,迎著風走,雨點不時落在身上,有些寒意。她也算從驚悚中平靜下來,以前經歷過被綁架,也被裝進麻袋過。這次她猜測到是鬍子綁架了自己,根據是她聽見他們說黑話,譬如:溝子(河)、天漏子(雨)、園子(城)等等。
「鬍子綁我做什麼?」紅蘿蔔首先想是劫財,自己沒什麼錢,也許鬍子不這麼看,以為唱紅的角兒肯定有錢。顯然她猜錯了,真實是劫色,鬍子大櫃壓防軍目的只有一個,弄來紅蘿蔔作壓寨夫人,悶屈(煩悶)聽她唱二人轉,水香燈籠子就會唱,他們正好一副架兒。
在陳船口停了船,雨也停了,鬍子半攙半扶紅蘿蔔上了岸。
「摘掉蒙眼兒。」壓防軍命令道。
鬍子摘下蒙她眼睛的黑布,眼睛適應了環境,她看見高頭大馬上的鬍子大櫃,穿戴整齊,有別其他鬍子邋邋遢遢的樣子,她自然不知道壓防軍是巡防軍劉團長的兒子,本人當過營長,仇恨洪光宗殺父才拉隊伍上山當鬍子。
「你會騎馬嗎?」壓防軍問紅蘿蔔。
紅蘿蔔答:「會。」
「給她匹風子(馬)。」鬍子大櫃道。
鬍子牽過來一匹馬,紅蘿蔔飛身上馬,隨鬍子而去。
壓防軍綹子在那個夜晚擺酒設宴,為大當家的娶壓寨夫人吃喜。鬍子划拳:
一條龍,
哥倆好,
三星照,
四喜財,
五魁首,
六六六,
七個巧,
八匹馬,
九連環,
全來了。
吃飽喝足,壓防軍拉扯著紅蘿蔔進了自己的窩棚。
「怎麼,你沒和男人睡過覺?」壓防軍見紅蘿蔔不脫衣服不上炕,覺得奇怪。
「對不起,大當家的,」紅蘿蔔說出實情:他是男人。
「啥?你褲襠里有桿槍?」壓防軍怎肯相信,說,「用這招兒糊弄我是不是?歸終不願意和我上炕。」
「真的,我真是男人。」
壓防軍死活不信,眉清目秀的紅蘿蔔突然變成個男人,真是活見鬼了。
「我男扮女裝。」
「喪氣!」壓防軍摔門出去。
「大哥,」水香燈籠子驚異道,「今晚是你的好日,怎麼跑出來打單兒?」
「腦心(噁心)!」
「腦心?」
「白忙活了。」壓防軍喪氣地說。
水香燈籠子想到女人剛烈不從,大當家的沒得手。
「腦心!」壓防軍又說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