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2024-10-04 11:58:01 作者: 徐大輝

  出排窩子四天,闖過了第一道險灘鬼見愁鬼見愁:原是育兒風俗,留在小孩枕骨上的一綹發毛(梳成辮子)。,木排安全停靠在馬面砬子鎮。與風浪搏鬥人人筋疲力盡,有必要休息一下,剛剛上排大多數人還沒順過架來,過鬼見愁相當於熱身和演練,更長的路途在後面,留送到終點,要過十二道險惡的河灘哨口,鬼見愁僅僅是其中的一道而已。

  「兄弟,你也下排樂呵樂呵吧。」常喜天對頭棹曲大膽兒說。

  「我還是留在排上,幫總管照顧木排。」曲大膽兒顯得很忠於職守。

  「有我領人看著就行了,你上岸歇兩天。」常喜天真心實意地勸,完全為他好。

  四天前曲大膽兒匆匆趕來,不好意思地說:「總管,我沒來晚吧?」

  「趕趟,明早起排。」常喜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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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大膽兒馬上做起頭棹,過去在江中流放原木稱趕羊,放排形象一點說頭棹就是頭羊,木排如羊群,沒他領頭不成。

  「兄弟,前面是鬼見愁了。」常喜天同頭棹並肩站在一起,頭道關鬼見愁近在咫尺,順利闖過去,此次流送旗開得勝,開了這樣的好頭意義非凡,它將極大地鼓舞全體人員激流勇進,戰勝後面的重重困難。

  「總管放心,我一定闖過去。」曲大膽兒說。

  腳踏上排起,所有人的生死全系在木排上,蛛絲一樣懸在江河上。誰的心不都提吊著,尤其是總管,他比任何人都緊張,表面的坦然有著更多的裝飾成分,水火不留情,幾十名木把的生命交給了自己,既要把木材流送到目的地,又要不死一個人,可見他的壓力有多麼大。

  頭棹曲大膽兒闖過了鬼見愁,前面的一段河水平緩了些,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還沒有駛出白狼山,頭一道險灘順利闖過,極大地鼓舞了大家,信心增加了。

  曲大膽兒堅持留守排上,常喜天心裡自然高興,馬面砬子停靠雖然沒什麼危險,多一個人照料多一層保險。

  「總管,我去啦。」二櫃何萬夫準備下排,倒不是他有什麼興趣,江驢子湧向鎮子,確切說撲向女人,尋歡作樂結束時要招呼他們上排,樂不思蜀不行。

  「撒不得丫子,」江驢子的德行常喜天一清二楚,大撒手就有粘在女人肚皮上的可能,狗舔膫子各顧各,他們可不管你放排不放排的。因放心不下才派二櫃下去,三天後一個不少地將人帶上排。

  「總管你在排上……」何萬夫有些不放心,山匪劫排的事也不是沒發生過。

  「曲大膽兒和薛神漢不下排。」常喜天說,「巡防軍孫參謀長還要帶人過來。」

  有巡防軍武裝護排自然安全,何萬夫下排去了。

  鎮上幾家妓院的老鴇子聞到了錢味兒,喊道:「姑娘們麻溜打扮,來客啦!」

  江驢子見花枝招展的風騷女人像蒼蠅抱蛋(緊貼不放)。哪個行道都有競爭,半掩門暗娼。、賣大炕暗娼。的使出渾身解數,把江驢子朝家拽。

  何萬夫找了家小旅店住下,等到第三天到處召喚人,清點後帶回排上,差不多年年這樣做。

  孫興文帶巡防軍比木把早一天到馬面砬子鎮,木排停靠後,他命朱營長率兩個連去找常總管,自己帶一個連留在鎮上,暗暗保護江驢子。

  「防備鬍子劫排……」巡防軍參謀長對部下做了安排,「重點把守好通向河邊的路口,鬍子不會從水路來。」

  「是,參謀長。」朱營長道。

  通向木排停靠地的山下河邊,只一兩條崎嶇便道,巡防軍兩個連的兵力防守,沒人進得來。那樣確保了木排安全,起排了就免去鬍子在河面上劫排之憂。

  朱營長走後,孫興文派人回亮子裡把這裡的情況向司令報告。

  向司令報告的人等在白狼廳里,副官讓他等著。洪光宗此刻在二姨太的房間裡。

  「哭,瞅瞅你都幹了什麼?」洪光宗怒氣未消。

  袁鳳蘭用手絹掩著口鼻,嚶嚶地哭。

  「間諜,你知道間諜要槍斃的,記得枝兒是怎麼死的吧?」洪光宗半嚇唬道,「你想去和她做伴咋地?」

  「我沒想到後果這樣嚴重,只覺得好玩。」袁鳳蘭說。

  「好玩?泄露軍情好玩?」

  袁鳳蘭的確泄露了一次軍情,如果是玩也玩過了火。

  事情從郝秘書在北溝鎮盯壓防軍說起,小飯館發生綁架後,郝秘書得知壓防軍所為,悄悄跟蹤他們。

  「司令,壓防軍綁架了紅蘿蔔。」郝秘書飛馬回來報告。

  「綁紅蘿蔔乾什麼?」洪光宗問。

  「大概是做壓寨夫人。」郝秘書推測道。

  「帶人到哪裡去了。」

  「紅蘿蔔在陳船口下了船,他們用馬馱走她。」郝秘書講他一直跟蹤到土匪巢穴。「在四方嶺趴風。」

  四方嶺一帶人跡罕至,鬍子選擇此地藏身比較安全。

  「去消滅他們。」洪光宗做出決定。

  追剿鬍子在洪光宗眼裡爹打兒子那麼簡單,因此他沒防備二姨太,兩人閒聊中說出這次剿匪的安排。

  「給你一百塊大洋。」陶縣長說。

  袁鳳蘭自然高興,就這麼點兒事得到一百塊大洋,錢來得似乎有些容易,如此好玩的遊戲她興趣地玩下去。

  巡防軍撲了一個空,沒見到半個鬍子的影兒。鬍子藏在四方嶺,郝秘書的情報沒有錯,在巡防軍到達之前鬍子剛剛逃走,馬槽子裡還有許多精料,說明正餵牲口的時候突然離開的。

  「肯定走漏了風聲。」郝秘書說。

  洪光宗思忖,此事沒人知道啊!

  「司令,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郝秘書吞吐,或者說故意吞吐,人有時必須吞吐。

  「有話,說。」洪光宗惱然,差一點兒沒說有屁放。

  郝秘書發覺二姨太行為可疑,時間要往前推,他注意枝兒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她。有了一次跟蹤,她和陶縣長見面,談的時間也不長,距離稍遠些,聽不清他們說什麼,表情流露出不是生活瑣事。

  「袁鳳蘭在為縣府做事?」郝秘書想想嚇了一跳,司令身邊有個縣府的內線,陶縣長又和日本人一把連一把連:磕頭弟兄。在此指有交情關係。。

  疑問在郝秘書的心裡藏了幾年,弄明白需要時間,更需要機會。此次剿匪從部署到一個營的騎兵出發,主要知情者就他和洪光宗兩人,自己絕對沒對任何人講,問題肯定出在司令身上,準確說出在他的身邊人身上。

  「司令,二姨太……」郝秘書說破道。

  至此,洪光宗恍然大悟。

  「是我對陶縣長說的。」袁鳳蘭承認,十分爽快。

  「你都說了什麼?」

  「你們去四方嶺剿鬍子。」她不以為然道。

  「泄密!泄密你知道不?」洪光宗發火,不是拍桌子,而是拍腰間的手槍。

  「天哪!」袁鳳蘭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玩出禍端來。

  袁鳳蘭行動受到了限制,她進司令部大院以來頭一次,為此她感到委屈,不就是玩玩嘛,至於這樣嗎?

  「你長几個心眼兒?你這是……」洪光宗生氣,用了一個詞彙:出賣!

  洪光宗在黑貂廳里生了半上午氣,郝秘書進來說:

  「司令,參謀長派人回來了。」

  「人呢?」

  「我讓他在白狼廳等司令。」

  孫興文傳回的消息洪光宗要聽,他時時刻刻注視白狼山裡的消息,此次木把放排重要性自不必說,從不相信什麼預感,忽然相信起預感來,此次放排要出事,真的出了事嗎?於是見到報告消息的軍官劈頭就問:

  「出了什麼事?」

  「司令,」報告消息的軍官說,「參謀長命我向司令報告,放排一切順利。」

  洪光宗放下心來,問:「到了哪裡?」

  「馬面砬子。」

  「哦,是那個花鎮。」洪光宗說的花指窯子,馬面砬子鎮因妓院眾多而出名。倒不是怕自己的部隊去逛窯子而誤了大事,有孫興文帶著,司令一百個放心。

  木把流送順利,洪光宗囑咐一些事情讓報告消息的軍官傳達給孫興文,木排往下走還有大姑娘砬子,那裡駐守著日本守備隊,加強戒備以防出現意外情況。

  「必要的話你們可以上排。」洪光宗命孫興文率巡防軍登木排,一直護送過老虎渦子,「叫參謀長說服常總管,不要在大姑娘砬子停靠,儘量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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