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2024-10-04 11:57:33
作者: 徐大輝
橋口勇馬留下月之香便一個人騎馬出了城,臨走囑咐她:「你帶幾個人看家,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輕舉妄動。」
「放心吧會長。」月之香說。
黑龍會只剩下包括月之香在內的四個人,小黃樓能關能鎖的門都封閉,只留一扇外出的門,每人都佩戴了槍枝,非常時期日本人防患於未然。
橋口勇馬策馬直奔西大荒野狼溝,他此行有特殊任務,也決定了亞力山大的生死。
本章節來源於𝕓𝕒𝕟𝕩𝕚𝕒𝕓𝕒.𝕔𝕠𝕞
「亞力山大先生,」幾天前占江東來到秧子房——羈押亞力山大的地窨子,問他一個奇怪的問題:「雨蝶是人是蝴蝶?」
亞力山大一愣,鬍子大櫃忽然問起這個,不是順口開河吧?難道雨蝶出事了?他問:「怎麼?」
「什麼怎麼,怎麼也沒怎麼。」占江東就此打住,不往下說了。
雨蝶出事也避免不了,只是他不希望她出事而已。日本人主謀綁了自己的票,兩個多月過去不見國內來人營救,雨蝶可能沉不住氣,身份大概就此暴露。事情突發沒來得及對她交代,一定按兵不動,動了就有暴露真實身份的危險。
沒人來和鬍子談贖票,又不肯和自己談,亞力山大有些絕望,拖下去自己非死在匪巢里。
朝陽光的積雪一面中午慢慢融化,滴水浸濕地窨子門板,落葉松的花紋清晰起來,並釋放著松脂的芳香,說明春天的腳步漸漸走近,死神的腳步也隨同而來。
「我跟你們打老毛子(俄國人)。」占江東表了態。
這是一次順利的說服,橋口勇馬接到上級的命令,用錢僱傭一綹鬍子,清除牤牛河北岸的俄國鐵路騎警隊,三十幾個人不值得派兵去打,算一算,花錢僱人去打合算。橋口勇馬一下想到占江東,現成的人馬,付給鬍子錢肯定願意去賣命。
「老毛子的噴筒子精良,」占江東說自己的武器不及俄國人,「這套人馬刀槍,恐怕……」
「槍沒問題。」橋口勇馬答應給配備武器。
占江東做夢都想擁有一門大噴子(炮),打響窯(有槍的大戶人家)高牆深院不好攻打,有門威力巨大的炮就容易了。橋口勇馬答應給他們一門。
「有了大噴子,老毛子完蛋操啦。」占江東說。
綹子的四梁八柱有人對日本人信不過,別借刀殺人啊!借俄國人的手除掉我們。
「這次可不是雞頭魚刺,是一樁大買賣。」占江東講日本人講的條件,是一個特別的帳單:打死一名士兵,大洋二十塊,尉級軍官翻倍四十塊,校級軍官再翻倍八十塊,俄國鐵路騎警隊長也就是校級軍銜了。完全消滅俄國鐵路騎警隊,給快上快(機關槍)和牛蹄子(盒子槍)若干把和馬。
「大哥三思啊!」水香說。
「那樣我們可徹底得罪了老毛子。」炮頭說。
即使不去打,綁亞力山大的票早把俄國人得罪到家了,占江東清楚,使他義無反顧地為日本人賣命,是相信了橋口勇馬的話。
「我們已和俄國開戰。」橋口勇馬對鬍子大櫃說,你跟對了人,俄國人不堪一擊,戰敗已成定局。
占江東有自己的主見,不光聽日本人怎麼說,眼睛盯著形勢呢!他說:
「老毛子堆襠(軟癱)了,不行啦。」
「咱不能聽橋口勇馬一個人嘚比(瞎說),老毛子恁容易打敗呀。」
「沒堆碎(踡縮),我們綁亞力山大這麼長時間,兔子大的人沒見著,老毛子還是沒啥尿水。」占江東說。
「弟兄們在日本人的毛(麾)下,心不踏實。」
占江東對手下弟兄進行一番說服,最後勉強取得一致意見,綹子拉出去打俄國人。
「手上這個老毛子……」
占江東去問橋口勇馬道:「亞力山大咋辦?」
「他沒有用處啦。」橋口勇馬說。
占江東聽出他的僱主話中的意思,兩國都打起來,還贖什麼票?殺掉磨坊主,死法呢?他徵求橋口勇馬的意見。
「隨便。」橋口勇馬說。
隨便就是鬍子隨心所欲,處死一個人家常便飯,占江東說出亞力山大的死法:
「耮高粱茬。」耮高粱茬:鬍子的酷刑之一,將人拴在馬後拖死。
亞力山大的屍體被棄在雪地,鬍子往上揚一層雪,很快化開,最後讓烏鴉啄食掉剩下一副骨架。幾年後,一條鐵路從他遺骸旁經過,不是俄國的鐵路,是日本人的滿洲鐵路。
橋口勇馬帶鬍子去和俄國鐵路騎警隊打仗的消息,不久傳到司令部,那時枝兒已被處死。她出人意料,痛快地承認受尼古拉指使,殺死徐將軍。
「你們為什麼對將軍陡下重手?」孫興文問。
「他阻止修支線鐵路。」枝兒斷定自己必死無疑,對她傾心愛慕的人說出事情真相。令人奇怪的是,她隻字未提徐將軍指揮巡防軍殺死父親,或許她不願讓世人知道自己是土匪大櫃老頭好的女兒,或是……一切只能是猜測。她慚然道:「將軍見到我不知能否原諒我……」
孫興文聽到一個靈魂懺悔的聲音。
「興文,我問你一件事,最後一件啦。」她幾近哀求了。
「說吧。」
「你愛我嗎?」
孫興文慢慢低下頭,沒回答,然後走出去。
枝兒被槍斃的,直到行刑她也沒見到孫興文,帶著沒弄清的疑問走向另一個世界。
蝴蝶美麗,但壽命很短!孫興文嘆然。
月之香在黑龍會的小黃樓里聽到巡防軍處死雨蝶,想想蝴蝶在司令部大院裡翩飛的日子,心裡有些惜然,為那個漂亮活潑枝兒姑娘。
「修一座墳吧。」環兒說。
洪光宗爽快答應:「修吧。」
枝兒的墳一片落葉一樣,飄落在蒼莽的白狼山間,幾年後就沒人能找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