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2024-10-04 11:57:11
作者: 徐大輝
那個多事之冬既寒冷又漫長,月之香學會一首歌謠,是跟夫人環兒學的,在司令部大院裡,她們的關係日漸密切,如果尋找理由的話,少爺起到了紐帶和媒介的作用。
「娘,老師,娘。」少爺彪用日語夾雜著漢語,說含混不清的話,意思還是表達清楚了,老師是娘,娘是老師。
「好。」環兒悅然,當娘高興的是彪的學習成績,能說很多日語單詞。兒子進步,環兒感激老師,她請月之香吃了頓飯。
「枝兒,晌(中)午幫我陪客。」環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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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來客(讀qiě)啦?」
「彪的先生。」
枝兒臉上表情沒什麼異常,內心卻不然,雖然是學生的家長請老師的平常一頓家宴,在她眼裡是一種狀態的開始,第一夫人與家庭教師的友誼開始,更深的是與日本人的關係加深。她為什麼如此看,還是她的身份決定的這樣看?
「枝兒,瞅你不高興。」
「沒、沒有哇!」枝兒極力掩飾過去,她說,「大外甥學習進步,多令人高興,多虧老師費心教導,吃頓飯感謝對。」
「你說我一天都想什麼了,她來到咱院幾個月,我從來都沒問過人家吃得怎麼樣,住得怎麼樣,煙沒請人家抽一袋,茶沒請人家喝一口。」環兒自責起來,看得出從此要改變這一狀況,夫人認準的事兒沒人擋得住她去做。
「還有誰參加?」枝兒問。
「都是女客。」環兒照鏡子,也算精心打扮,說,「二姐也參加。」
袁鳳蘭嫁過來,環兒沒低眼看她,人家年輕漂亮,肚裡又有墨水,她親切地稱她二姐。當然只洪光宗他們兩人時,仍舊叫她二兒。
「她能來?」枝兒神情倏地變了,說。
「哦,怎麼?」環兒迷惑道。
「人家忙練騎馬呢!」枝兒怨懟地說。
環兒聽出楞縫(漏洞),她從來沒注意或者沒發現枝兒和袁鳳蘭的關係好賴,住都不住一個院子裡,磕碰不著,枝兒今天是怎麼啦?袁鳳蘭住在三進院,很少到後院來,素日見面的時候兩餐在飯廳,袁鳳蘭從不吃早飯,環兒保持東北農村早睡早起的習慣,袁鳳蘭則不然,睡得晚,起得也晚,司令從她被窩爬出去,她還要睡上一陣子。練騎馬的事,她幾乎一無所知。
「冰天雪地的,摔了咋辦。」環兒擔心說。
「有人保護著摔不下馬,」枝兒恨然道,「手把手教,摟抱著也說不一定。」
環兒一愣,她聽出來了,有人教授袁鳳蘭騎馬,而且兩人還很那個,猜出是誰啦。
「興文?」她問。
「是他。」枝兒索性脫下一隻鞋,抬起一條腿讓姐姐看她的腳,「看,這字是啥兒?」
環兒見枝兒腳底板的襪子上絲繡著紅字——袁,她大為不解,枝兒恨袁鳳蘭恨到如此程度啊!
「姐,你說一個男人心裡能裝下幾個女人?」
「胡說些啥呀!」環兒責怪妹妹道,「興文不是那種人,說死我也不信,你可別聽風就是雨,別冤枉了人家。」
枝兒沒再說什麼,此事適可而止。她不是想把孫興文如何,目的是打擊袁鳳蘭,想通過環兒的口滲透給洪光宗,收拾一下袁鳳蘭,她嫉妒袁鳳蘭同參謀長走得太近。
「往後可別亂說了……」環兒用愛護的口吻,說枝兒幾句後問,「吃飯你還參加嗎?」
「咋不參加,人家要解解饞呢!」枝兒撒嬌的樣子說。
「饞嘴巴子,打八下子。」環兒說句俗語。
四個女人面對一桌美味,環兒和袁鳳蘭專心用餐,另兩位心有旁騖了,每根神經都繃緊,月之香不露聲色地觀察枝兒,目光穿入對方的心房很深,日本間諜想的就不是餐桌的內容了。
「沒事兒到後院坐坐。」飯後環兒邀請道。
月之香爽然答應,下課後老師領著彪到夫人的房間來,環兒當客人待承,再後來當姐妹。
「日本你還有什麼親人?」環兒問。
「沒有。」月之香把自己的身世說成一棵苦菜。
甜水泡大的環兒,聽得心裡苦滋滋的,同情這位苦命的洋女人。
黑貂廳里,月之香有意無意地哼著一首歌謠:
娶個媳婦滿屋紅,
賠送姑娘滿屋窮,
東屋點燈亮堂堂,
西屋不點黑古洞。
洪光宗熟悉這首歌謠。
「我跟夫人學的。」
「你們關係不錯。」洪光宗說。
「她是值得男人愛的女人。」月之香像是有感而發。
洪光宗捉摸她的話,是隨便講的,還是懷有其他目的?
爐膛里的劈柴燃燒,屋子很暖,兩隻黑貂因溫暖毛管倒伏像植物一樣,顏色發烏,失去往日的威風。
「司令,有句話不知該不該我說。」
「哦,你同我什麼話不能說?」
「不說,還是不說的好。」月之香故弄懸念,吊胃口效果更好。
「不願說,你就不說。」洪光宗也不急等著聽,他相信她還是要說的。
「司令,你關心二姨太也太少了吧?」
「嗯,怎麼講?」
月之香走到火爐旁,加一塊木柈子,頓時紅堂起來。
「二姨太學騎馬。」
「她喜歡騎馬。」他平淡地說。
「可是她不是一個人練騎馬,有人陪著。」月之香臉衝著爐膛子,有紅光在她臉龐閃爍。
「誰陪她?」洪光宗問。
「參謀長。」
「嚄!」洪光宗故作驚訝。
月之香還呆在爐子旁,她喜歡燃燒的爐子,確切地說她喜歡玩火,用爐鉤子扒拉火,被拯救的某一塊炭火重新燃旺,她感到十分愜意。
「我很內疚。」她說。
「你……從何說起?」
「司令整日和我在一起,去二姨太那兒少啦!」月之香發現一塊暗色的木炭,把它撥拉到火苗旺盛的地方,「她年輕啊!」
「你是說她跟參謀長?」
「我不該說的。」月之香後悔的樣子說。
「他咋這麼幹?」洪光宗發怒,喊叫道,「我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