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2024-10-04 11:57:14
作者: 徐大輝
「司令,你叫我到這裡來?」孫興文覺得奇怪。
洪光宗悄悄把孫興文叫到後院一間密室,他說:「事關重大,得避人耳
(目)。」
「亞力山大……」孫興文猜測道。
「是你的事。」洪光宗說。
昨夜月之香在黑貂廳說的那番話,洪光宗尋思了半宿終於想明白。月之香的目標很明確,趕走孫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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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將計就(計)。」
「是否早了一點兒,司令?」
「伸蔓子啦。」洪光宗說。
伸蔓子是一句暗語,幾個月以來,他們等待一棵長在身邊的植物伸蔓子。注意月之香之後,洪光宗發覺她許多行為證明孫興文判斷的正確,尤其在亞力山大被鬍子綁票的那個夜晚,孫興文跟蹤她去了黑龍會,最有力證明她是間諜。
「採取行動嗎?」孫興文問。
「不,等她伸蔓子。」洪光宗說。
今天洪光宗說月之香伸蔓子,是說到了該採取行動的時候了。
「她說你……」洪光宗講月之香說的話,「你害(礙)眼,把你趕走。我們來個苦肉計。」
「是個好辦法。」孫興文贊同道,這樣做對另一個目標也是投石問路,看她怎樣反應。
「可你要受皮肉之苦。」
「沒問題,司令。」
狠下這個心是洪光宗的聰明了,藍磨坊主亞力山大被鬍子綁票懷疑日本人幕後主使,事實需要查清,加之俄國人潛伏在司令部大院裡的雨蝶,也需迅速查出來,這些事孫興文去查最合適了,趁此解除他職務,安排他在大院裡餵馬。
「月之香這樣危險人物在你身邊,司令要處處小心啊!」孫興文憂慮洪光宗的安全。
「沒問題,我先利用她,約摸不好隨時處理掉她。」洪光宗不急於處理月之香,他想利用她把假情報傳給日本人。
「我得收拾參謀長。」洪光宗對月之香說,「我的女人主意他也敢打。」
「司令,參謀長是你的左膀右臂,是不是放他一馬。」她虛情假意地求情道。
「不行。」他意已決道。
洪光宗對孫興文說月之香已相信他決定處理他。
「越早越好。」孫興文說。
「明天。」洪光宗說。
在一個秘密接頭地點,月之香說了句當地話:「這次夠孫興文喝一壺的。」
「洪光宗相信了?」
「百分之百。」她說。
「如果孫興文挨了收拾,」橋口勇馬說那樣俄國人遭到雙重打擊,綁架了亞力山大,又破壞了雨蝶的和孫興文的結合,「我們徹底撕碎他們的間諜網。」
「他們的頭頭出事,雨蝶豈能無動於衷呢?」月之香說,「會長綁亞力山大敲山震虎的招兒高,再有抻頭兒(沉得住氣)恐怕這次也要有所動作。」
「麻雀飛起來有鳥鷹盯著她。」橋口勇馬指示月之香,先別管雨蝶,想轍兒從洪光宗口中套出來,巡防軍有無出兵救亞力山大的動議。
「處理完孫興文,看誰負責此事了。」月之香說。
次日一大早,一個使司令部大院上下震驚的消息傳揚開,說孫興文挨了頓馬鞭子,參謀長給擼了,貶到廄舍里當馬夫。
「興文,」枝兒在草欄子裡找到孫興文,他正和一個士兵鍘草,她撲到他懷裡,「怎麼回事啊?」
鍘草的士兵迴避,把空間留給他們。
「你怎麼不說話呀?」枝兒撼動他的肩膀問。
「我得鍘草。」孫興文目光有些呆滯,推開她。
枝兒哭著跑走了,去找洪光宗,吵鬧一通。
「枝兒你作夠了吧!」洪光宗不是以司令而是以姐夫的口吻說,「軍隊的事你就別參悟(乎)了,孫興文不檢點,咎由自(取)。」
「咎由自?你誣賴好人!」
「噢,他是好人,那你襪子底兒上繡的字怎講啊?」
枝兒一時語塞。
「遞不上當票(回答不出)了吧。」
「我和他的事怎麼辦啊?」枝兒整景(故弄玄虛),問。
洪光宗想到她會來鬧,會提到他們的婚事,早準備好了話答覆她。說:「他不是參謀長,你非要嫁給一個馬夫?」
「馬夫我也嫁!只要他是興文。」
「你可想好嘍,嫁錯了人沒處買後悔藥去。」洪光宗說。
枝兒這次沒馬上說嫁,試探者想看到的東西看到了。
「我從來都把你當親妹妹看……」洪光宗想好的話會表達得很好,聲情並茂,當年不是這樣表演,環兒不會嫁給他,大概還在老爺嶺做他的山大王。
枝兒哭著跑走,有時哭是霧是雨,讓人迷惑難以看清,可能是一種掩蓋,也可能是一種表露,枝兒用這樣的方式離開再恰當不過。
到馬廄看望的人還有袁鳳蘭,她站在和孫興文有一定距離的地方,一聲不吭地凝望他痛苦的臉,任憑披散的長髮在面前飄動,令人想到春天一棵枝條柔軟的樹,還有剪刀一樣的風。
鍘刀沒停,孫興文像是沒看見她,同續草的士兵唱起神漢調:
手拎鋼刀往前行,
一打東方何地名。
一打東方甲乙木,
青人青馬往上度。
青人青馬青旗號,
青盔青甲青戰袍。
護心鏡,勒甲冑,
青羅傘,馬後梢………
袁鳳蘭離開,動作很利索,毫不拖泥帶水。
還有一個人來看孫興文,他放下手中的活兒向看他的人走過去,環兒眼睛濕濕的。
「腳有泡都是我自己走出來的。」孫興文認罰,不怨別人。
「先忍忍,等他過去這股勁兒。」環兒勸道,她了解丈夫,正在火頭上說什麼都白費,氣消了再去說情,重新安排他的職務。
「謝夫人。」
孫興文的客氣使她心裡疤疤瘌瘌的很不舒服,不該客氣的人客氣,是一種折磨,捫心想想,這件事上自己都做了些什麼?
「枝兒在襪子底兒上繡個袁字。」她說。
「噢?做什麼?」
「踩小人。」
關東民間的陋俗,將自己所恨的人姓名,或繡或寫在腳底板上,天天踩在腳下,意為踩他(她)踏他(她),是一種詛咒。
「沒聽說她倆嘰咕(爭吵)啊,庸乎(因為)啥呢?」洪光宗不解道。
環兒學了枝兒說的話。
「他們怎麼可能有一腿?」洪光宗將信將疑的樣子。
「人說話嘛,孫興文不是那樣人,既然枝兒覺出來了,還是留心一下好。」環兒說。
現在看來自己的話說多了,孫興文挨了收拾。
「夫人沒事兒,我鍘草去啦。」孫興文淡淡地說。
「興文,我問你一句話,你不會離開司令部吧?」環兒問。
「暫時不會。」孫興文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