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2024-10-04 11:56:24
作者: 徐大輝
藍磨坊的加工車間機器轟鳴。常喜久抓起幾粒玉米,放入口中嗑。
「常處長,行吧?」亞力山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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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分還可以,只是糧食不太新,老囤子底的陳糧吧?」常喜久是老糧食,在入巡防軍之前在糧棧當夥計,擺弄糧食多年。
「當著真人不說假話,摻了些陳年老糧。我想是餵馬,又不是人吃,差一不二的,將就吧。」亞力山大不想瞞這位靠交的軍需處長,說了實話。
「你又沒少賺哪!」常喜久說。
亞力山大不否認,湊近常喜久低聲說:「房子我給你布置好了,人也在床上等你啦。」
常喜久眼睛一亮道:「大雪梨?」
「處長喜歡的,我就一定能弄到。」亞力山大接著哼唱一段《月牙五更》:「一呀一更里呀,月牙上樹梢。心上的俏哥哥呀,快來度良宵……」
「沒有不透風的牆,萬一給司令知道,還不崩了我。」常喜久擔憂道。
「藍磨坊高牆深院,外人隨便進得來?又在我家的後院,世外桃源,你盡情和心上人歡娛。」亞力山大說,「我帶你過去!」
「亮燈的房間就是。」一條小路向月亮門延伸,亞力山大停住腳步說,「我送你到這兒,你自己過去吧。」
「多謝你,亞力山大經理。」常喜久感激道。
「成人之美嘛。我給屋子起了一名字,不知常處長是否滿意。鳥巢,情鳥愛巢。」亞力山大說。
鳥巢里,大雪梨撲到常喜久懷裡,埋怨道:「慢慢騰騰的,才來。我在鳥巢里等你大半天啦。」
「亞力山大才帶我來呀。」常喜久抱緊她,心情比她要急切,「那什麼心樂堂同意你贖身?」
「還贖啥身,我是心樂堂的媽媽啦。」大雪梨興致勃勃地說,妓女搖身一變成老鴇子,說話的口氣都變了。
「昨天你還是姑娘(小姐)……」常喜久驚訝道,「不可思議!你當上老鴇……」
「瞧你說的多難聽,老鴇,我是老鴇,你是名副其實的大茶壺。」
「啊,我堂堂一個巡防軍的軍需處長,變成了整日拎著茶壺的窯子裡的夥友——大茶壺,虧你叫得出。」
「誰讓你和我是這種關係了呢!」大雪梨幸災樂禍道。大茶壺是妓院中特殊人物,整日拎個大茶壺,監視妓女,所以叫大茶壺,他一般是老鴇的丈夫或姘頭。
優雅舒適的環境,加快他們進入實質內容,大雪梨和常喜久同床而臥。
「你從哪兒弄來那麼多錢啊,把心樂堂給買下來?」他饞貓一樣吃飽,要問問魚的來歷。
大雪梨沒直接告訴他,轉了一個彎說:「我破(出)個謎。」
「你破。」
「一棵樹結倆梨,小孩看見干著急。(謎底:乳房)」
他眼瞟大雪梨,一時猜不出,肯定不是梨。梨的謎語是這樣的:黃包袱,包黑豆,嘗一口,甜水流。她人就是這個謎底,一隻梨,甜水流的雪梨。
大雪梨誇張地挺下胸脯說:「你還沒猜到,真笨!」
「噢,你胸脯子上結倆梨……」常喜久醒悟道,「也值不了那麼多錢啊!」
「亞力山大願出大價錢,」大雪梨驕傲地說,「磨坊主有得是錢,買得起三江縣隨便哪一家買賣店鋪,心樂堂值幾個錢啊!」
藍磨坊主亞力山大讓大雪梨經營心樂堂,有著更深遠的意義。大雪梨是根拴馬樁,能拴住巡防軍軍需處長這匹馬,他對俄國大有用處,儘管有雨蝶,更全面掌握軍情需要他。
「亞力山大為啥管這兒叫鳥巢?」大雪梨問。
「我也出個謎,你猜。」常喜久說,「白天一起玩,夜間一塊睡,到老不分散,人夸好姻緣。」
「鴛鴦!」大雪梨一下便猜中。
「一隻公鴛鴦,一隻母鴛鴦啊!」他說。
鳥巢外的亮子裡街頭,一輛玻璃馬車行駛,黃笑天帶幾名衛兵跟隨車的左右。
路人回眸,躲開讓路,議論。
馬車內,洪司令坐中間,環兒、枝兒分坐兩邊。
「今個不知有沒有《西廂記》。」環兒興奮道。
「愛看哪出點哪出,你們隨便。」洪光宗問:「枝兒,你喜歡聽什麼?」
「《回杯記》,王二姐思夫淚不干……」枝兒想了想說。
「《回杯記》好,我也愛看,司令你呢?」環兒嘴不時閒道。
「唔,你們看什麼我看什麼,沒挑兒。」洪光宗心可不完全在看戲上頭,就如去喝茶心不在茶上一樣,這是他的秘密。
伊豆茶社演出現場布置了貴賓席,四仙桌子上擺著幾樣水果。
洪光宗和環兒、枝兒坐主桌,陶知事和郝秘書及商賈老闆坐鄰桌,遠一點是黃笑天,觀眾坐在後面。
演出開始,丑角、旦角上場開場道:
「雀哪?」
「往亮處飛。」
「水呢?」
「往窪處流。」
「天下朋呢?」
「訪天下友。」
「鐵打的牤牛不能拉犁,盤中畫魚不能吃,牆上畫馬不能騎,扔下遠的說近的。今晚來到三江縣,咱先唱上幾句,也別說唱的不好,也別說唱的不濟。」
洪光宗目光離開戲台,四處尋找。
枝兒注意到洪司令心想別處,靜默觀察。
月之香起居室挨著戲台,女傭幫月之香穿和服,穿畢。
「準備茶,隨我送過去。」月之香說。
「是,小姐。」女傭畢恭畢敬道。
月之香又叫住女傭說:「等唱完《大西廂》,我們再去敬茶。」
演出繼續,丑角道:「人過留名。」
旦角:「對啦。」
丑角:「雁過留聲。」
旦角:「對啦。」
丑角:「人過不留名不知張三李四,雁過不留聲不知春夏秋冬。」
旦角:「是啊。」
丑角:「這回該輪著咱哥倆唱了。」
旦角:「是啊,這回該咱倆唱了。」
丑角:「咱倆唱什麼呢?」
旦角:「唱《大西廂》。」
丑角:「好,那就從你那來!」
旦角:「一輪明月照西廂,
二八佳人巧梳妝。
三請張生來赴宴,
四顧無人跳粉牆,
五更夫人知道了,
六花板拷打鶯鶯審問紅娘……」
台下,環兒專專心看戲,枝兒不時地瞟洪光宗,他心不在焉,四處撒目。
旦角:「帶領小紅娘——」
丑角:「往前就走。」
旦角:「也不怕花枝刮破——」
丑角:「絲羅衣裳。」
旦角:「也不怕頭上青絲——」
丑角:「被風擺亂。」
女傭進起居室來,說:「小姐,茶準備好啦。」
「唱到哪兒啦?」月之香問。
「請來了公子張君瑞,夫妻拜花燈。」
「我們過去,西廂結尾啦。」月之香說,「把茶壺給我。」
演出現場掌聲四起。
「精彩,太精彩啦。」枝兒使勁鼓掌道。
洪光宗坐不住板凳,翹首以待什麼。月之香捧壺而出,直奔司令的桌子而來,他頓然眉飛色舞。
「司令,夫人,歡迎光臨,請多關照!」月之香分別打著招呼道。
「噢,像畫似的。」環兒驚嘆月之香的美貌。
「謝謝夫人誇獎。」月之香含笑、大方、得體,目光落在枝兒身上,問:「這位是?」
「哦。妻妹。」洪光宗眼睛沒離開月之香說,介紹她們認識了,目光相撞的一瞬間,兩個女人心裡都很複雜,日後她們倆發生的故事中,就不僅僅是複雜,而是驚險曲折,你死我活。
「司令,下面我想給您的家人點一齣戲,愛看什麼?」月之香熱情地問,「夫人……」
「我愛看的剛唱完,」環兒望枝兒道:「你點吧。」
「單出頭《王二姐思夫》。」枝兒說。
「夫人,司令慢用茶,我去點戲。」月之香碎步離開,移走一團花簇,洪光宗的目光給月之香牽走。鄰桌的郝秘書,不露聲色地觀察洪司令。
月之香回到自己的起居室,女傭隨其後進來。
「收拾一下雅間,我請司令喝茶。」月之香吩咐道。
受到邀請的洪光宗,平生第一次走進日式雅間,他他密上,月之香和洪司令對面而坐。
「司令請。」月之香讓茶道。
「唔,好,好。」洪光宗悅然,與愛慕的人近距離接觸。
「請夫人她們過來喝茶……」她徵詢道。
「她們愛看戲,她們看她們的。」他說。
環兒和枝兒在看戲,司令中間給人叫走,她們什麼都沒想,至少作為夫人的環兒沒往多了想,何況節目很精彩。
〔坐場詩〕
一隻孤雁往南飛,
一陣淒涼一陣悲;
雁飛南北知寒暑,
二哥趕考永未回。
王蘭英(紅蘿蔔扮)白:
奴,王蘭英,許配張廷秀為妻。
二哥南京科考,一去六年,
書信未回,拋得我好苦哇!
〔女傭在後台應聲〕(白)
二小姐,咬瓜尾把上了,還不苦;
別看苦,還有「謝花甜」哪!
〔台前、台後二人對話〕
王蘭英:「該死的女傭,滾下樓去,不要耍笑於我。」
女傭:「是。」
「《大西廂》唱得怎麼樣?」月之香問。
「沒見紅蘿蔔。」他問。
「她唱《王二姐思夫》。」月之香說,「我們茶社和紅蘿蔔簽訂了三個月的演出合同,司令願看紅蘿蔔的戲,隨時都可以過來。」
「好,好。」洪司令欣然同意道。
這次是純粹的戲間忙裡偷閒喝茶,沒有什麼過格的事情發生。
「我以禮相待,他只看了半場戲,同我喝茶。」月之香向橋口勇馬匯報說,「我們走近了一步,拿下他沒問題。」
「循序漸進好,一步步深入……」橋口勇馬贊同,說,「儘快打探到河下君的下落。」
「司令部雖然戒備森嚴,院內羈押他的可能性不大,但畢竟人多眼雜。」月之香分析道:他們肯定把河下君關押在一個秘密的地方。不排除軍營里,尤其是刁團長那兒。洪司令逮了人,一般都羈押在他那兒。
橋口勇馬已經秘查了刁團,河下一郎不在那裡。他感覺是在山上,在白狼山的某個地方。
「白狼山一天看得比一天嚴啦,很難進去。」她說。
「不能冒險進山,再次落入巡防軍手中,洪司令恐怕輕饒不了我們,為穩妥起見,你暗中查找。哦,接近司令時你要留心一個人,孫參謀長。」橋口勇馬說,「孫興文是個諸葛亮似的智囊人物,重要事情處理洪司令離不開他。」
「司令看戲沒帶他。」
「孫興文可能在負責河下君……你要盯住他。」
與月之香喝茶時,司令無意露出,近日白狼山周邊鬍子活動猖獗,對巡防軍多有冒犯。他很是心煩,正部署圍剿。對付流賊草寇,轟轟烈烈地剿殺,收效不大。鬍子晝伏夜出,東藏西躲,與軍隊周旋,為此大傷腦筋。
「洪司令對付鬍子應該很有辦法,他的軍隊收編多綹土匪,前不久還收編了劃滿洲。」橋口勇馬說。
「也不是所有鬍子都肯接受改編,像壓防軍綹子。」
「壓、防、軍。」橋口勇馬一字一頓道,鬍子大櫃報號有根據自己特徵起的,如張傻子、大巴掌、劉長腿;也有圖吉利的,如萬盛、寶全等,壓防軍,不是隨便起的,表明一種志向。
「大櫃報這樣號,可見與巡防軍不共戴天。」月之香認為鬍子報這樣的號目的很明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