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2024-10-04 11:55:31
作者: 徐大輝
槽頭一燈如豆,司令部馬廄里,數匹馬在吃草,洪光宗愛惜地摩挲著一匹馬,孫興文站在他身邊。
「你得主動點兒,女人怕纏磨。」洪光宗說著他的經驗。
「司令,謝謝你對我的關懷。這件事兒朝後放一放,還沒熟。」孫興文說,從打他叫他去勸枝兒,司令的目的便赤裸裸。
「啊哈,你以為她是笑頭瓜(香瓜頭頂熟裂紋)啊!」洪光宗說:「生的,抓緊催熟!熟了好同床共枕。」
「我個人的事不急。」孫興文拒絕,岔開話題,「倒是有一件事情向司令報告,三團的馬料沒有了。」
「叫軍需官去安排。」洪光宗說。
「這個季節,鎮上的兩家糧食加工廠都忙著碾新麥,沒工夫給我們加工馬料。」孫興文說。
「常喜久怎麼搞的,平常不多預備點,非到了屎堵腚門子才拉啊!」洪光宗生氣,「那什麼,俄國人的火磨道(坊)……對,叫常喜久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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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去試試。」孫興文不抱太大的希望說。
軍需官常喜久走進藍磨坊來,亞力山大起身迎客,熱情道:「常處長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亞力山大經理,學我們的客套話很像嘛。」常喜久很隨便地坐下,蹺起二郎腿說。
「牛刀小試,小試。」
「噢,說你胖你倒喘起來。」常喜久道。
亞力山大頑皮地聳聳肩膀,做喘息狀,他們一起笑。
「我可不是來看你裝胖子表演的,」常喜久說,「亞力山大經理,有一事相求。」
「大雪梨……」
「司令向我這個軍需處長發火了,我哪有那份閒心……還大雪梨呢,顧不上啦。」
「有什麼事,我為處長赴湯蹈火……」亞力山大拍著胸脯道。
「中嘍,別跩啦。你幫我加工五百擔馬料。」常喜久伸出手掌,歇拉忽吃(過分誇大事態)地說,「三天內不把馬料加工出來,司令肯定劁了我。」
「三天?」亞力山大搖搖頭道,「不可能!」
「你忍心看司令劁我?」
「三天太急啦。」亞力山大為難地說,「半個月內的生產已排滿,不好辦啊。」
「把別的活兒停嘍,給我干。」常喜久不客氣道。
「處長強人所難,麥子在機器上走著,怎好半路停下,我要按合同交貨。」亞力山大說。
「你一點兒辦法也沒有,我信?」
亞力山大略微思索道:「我給你想想辦法。」
「你真是幫了我大忙啦,」常喜久轉喜色說,「不然三天磨不出馬料,洪司令指定劁了我。」
「什麼是劁?」
「劁你不懂?閹,騸……哎呀,你啥也不懂,就是……」常喜久粗俗的語言加粗俗動作,藍磨坊主才弄懂。
「哦,讓你當太監。」亞力山大說。
「是那意思。」
「太監,你還如何和大雪梨……」亞力山大說起玩笑話來,藍磨坊主真正的中國通。
常喜久迷上一個藝名叫大雪梨的妓女,雪用在女人身上不用想,那女人長得一定很白。一白遮百丑,她長相併不好看,他感慨說,我的媳婦與你比,她也是梨,只不過是黑不溜秋的凍秋子梨。結識大雪梨得感謝亞力山大,是他帶軍需官到心樂堂,堂子是俄國老鴇子開的。
「馬料我想辦法給你解決,去找大雪梨吧!」亞力山大說。他投其所好,總讓軍需官高興。
「呀,常爺來啦。」俄國老鴇子卡婭扭動腰肢,聲調肉麻道。她一定在中國的妓院進過修,完全中國老鴇子模式。
「少跟我發賤!」常喜久說,常來常往,說話也隨便,在那種地方太文明說話還真不是那麼回事。
「常爺今晚在這兒住局(留宿),還是帶姑娘出條子(帶走妓女)?」卡婭問。
常喜久將幾塊大洋甩到桌子上說:「當然住局,爺要在這兒吃花酒!」
「要哪位姑娘陪常爺啊?」卡婭明知故問。
「廢話,我要哪位姑娘你不知道?」
「大雪梨。」卡婭擠出不真實的笑,隨後朝樓上喊,「大雪梨姑娘,常爺來啦!」
「哎,來啦,來啦!」大雪梨應聲扭動腰肢過來,花手絹在常喜久眼前蝴蝶翅膀一樣翩飛,他隨香風而去。
常喜久斜身大雪梨房間裡的椅子上抽旱菸,大雪梨一旁伺候道:「常爺呀,妹給你唱曲兒,聽哪兒段?」
「隨便你。」
「……五呀五更里呀,酣夜唱曉雞。為哥披戎裝呀,揮淚惜別離!鐵馬冰河路千里。盼哥哥,千里明月照凱騎。」大雪梨撫琴唱道。
藍磨坊里今夜點著電燈,尼古拉的臉顯得陽光一些,沒那麼陰絲忽拉的,他問:「此人身世是?」
「他叫常喜久。徐將軍生前啟用的軍需處長,洪光宗還用他當軍需處長。在巡防軍里軍需處長舉足輕重,我對他下功夫有幾年了。」亞力山大說的下功夫,大雪梨算其中一個細節。
「現在掌握了他?」
「基本到手。此人有一大愛好,我投其所好。」
「又是那個大雪梨吧,她充其量是個青樓女子,別誤了我的事。」尼古拉自然對煙花女子信不過。
「我叫卡婭培養她……她和常喜久睡覺,給她雙倍的錢,她為我們收集情報。」亞力山大承認日本人在情報方面比他們做得好。
「陶知事和日本人交往甚密。」
「我們應該警惕日本人在巡防軍身上……」尼古拉說。
「他們沒有雨蝶,我們有雨蝶。」亞力山大驕傲地說,「我們無疑搶在日本人前面,再把軍需官常喜久抓到手,巡防軍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的視線里。」
巡防軍成為日俄兩國情報機構爭奪的焦點,橋口勇馬帶回月之香,她暫時住在黑龍會裡,「啄木鳥計劃」不能馬上實施,還要做些準備工作。他召集手下人開會。
河下一郎、小田、古賀董三人進來道:「會長。」
「你們坐吧。」橋口勇馬說。
「你先說吧。」河下一郎向小田道。
「會長去哈爾濱後,遵照會長的指示我們三人分頭行動,我負責調查藍磨坊,尼古拉沒走,整日不露面,深居簡出。」小田說,「此人身份神秘。」
橋口勇馬認真聽小田講完,目光落在古賀董身上。
「我負責監視司令部,近日沒有生面孔進司令部,一切照常。」古賀董說。
「部隊有沒有調動的跡象?」橋口勇馬問。
古賀董答:「孫參謀長騎馬離開司令部,至今未歸。」
「他一人?」
「只帶兩個護兵。」
「還有什麼情況?」橋口勇馬問。
「司令夫人生下一個男孩。」古賀董說。
河下一郎最後一個匯報導:「三團駐守白狼山,進山路口共設置了六個卡子,臨近亮子裡鎮這一個更加嚴密,派了一個連兵力把守。」
「有人進去嗎?」橋口勇馬問。
「除了軍方的人馬,外人一律不得進入。如果進山,得拿洪司令的親筆手令。」河下一郎說。
橋口勇馬若有所思。
小田、古賀董、河下一郎匯報完,靜候會長指示。
「你們三人做好進山的準備,司令手令我來解決。」橋口勇馬說。
在哈爾濱,接到東京密令,後年天皇造墓需要大量紅松,命橋口勇馬及早進白狼山探明木材儲存量,掌握第一手資料。
俄國人、日本人緊鑼密鼓地在巡防軍身上下功夫,洪光宗絲毫未察覺,近日來他接受了副官們的建議,練起毛筆字,做了司令,日後免不了批批公文什麼的。
司令在書房燈下習毛筆字,笨手笨腳。
「司令,習字呢?」黃笑天進來說。
「給我兒子起個名字,連練習寫字,摟草打兔子,一捎帶!」洪光宗說。
「洪福?」黃笑天湊近看字,說,「大少爺叫洪福?」
「嗚,」洪光宗順便寫一個洪貴,問:「這個名字咋樣?」
「一般,沒氣魄。」
「警衛長二弟,你幫大哥起一個。」洪光宗說。
「那我說幾個,供你參考。穿山甲,常勝好,小白龍……」
「得了吧,」洪光宗打斷道,「像似拉杆子時的報號。不行,不行,還是等興文從牤牛河回來,他肚子裡有墨水。」
「怎麼的,俄國人又起屁兒(搗亂)?」黃笑天問。
「大鼻子老是在禁區邊上晃蕩,我放心不下,叫參謀長去看看。」洪光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