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2024-10-04 11:55:34
作者: 徐大輝
清晨,孫興文策馬馳近亮子裡城門,守城士兵打開沉重的大門,他直接進入,士兵給騎馬遠去的孫興文背影敬禮。
晨曦在戒備森嚴的司令部門前石獅上閃爍,孫興文在下馬石上下馬,持槍站崗的一個兵士馬上過來接韁繩。
「長官。」一個內勤的軍官走過來招呼道,「這麼早啊?」
「我從北溝鎮回來。」孫興文說,「哦,司令起來沒?」
軍官目光向正房飄揚道:「在夫人房裡。」
穿睡衣的洪光宗半靠半坐在床上,夫人環兒往菸袋鍋里裝旱菸,然後送到洪光宗嘴上,劃火點著。
洪光宗深吸菸,吐出。
「我今天進山。」環兒說。
「你上天都行,就是不能進白狼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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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破白狼山有什麼?你看得那麼緊。」
「白狼山可是座寶山,有五樣皇貢品呢。人參、貂皮、鹿茸、飛龍,紅松。」洪光宗吐口煙,補充說,「六樣,在早還有金子。」
環兒說皇帝是下三兒下三兒:下三濫的隱諱說法。,什麼都是好的,連松木都要。
「懂啥?白狼山裡的紅松世界出名……你說我軍守在三江幹什麼?守山,我的一個團長年累月呆在山裡,為的是看山。」
「我進山去采蘑菇,又不是碰那些皇上貢品。」
「封山期間任何人不得進入。」
「連我……」
「別說是你,就是我親爹都不行。」洪光宗話說得挺絕。
哼!環兒生氣、撅嘴道:「不用你手令,我也進得去了白狼山。」
「吹!沒我手令你過得去關卡?不信你就試試。」
「咱倆軋東(賭輸贏)。」
「軋什麼?」
「我要是進得去白狼山,」環兒說她想了很久,都給司令擋住的事,說,「你讓我去獾子洞,下一趟瓜園。」
去年,出了五服的堂哥徐小樓——將軍府田產的租種者——送來新開園的瓜,一吃上癮,萌生自己親自摘瓜吃一定更香的想法。所以今年瓜子剛下地她就打聽,出苗沒?伸蔓沒?坐瓜沒?直到前不久聽說瓜要開園,動身要去給司令攔住:要吃瓜叫徐貂殼兒送來,送一牛車瓜都行。徐小樓有一個外號,是將軍給起的呢!徐小樓經常戴著貂皮帽子,準確說貂皮帽殼。環兒說自己親手摘瓜吃著味兒不一樣。司令最終沒準許。
「你看你老太太胯骨惦(墊)心上啦!好,軋東你贏了你就去下瓜園。」洪光宗說,「你輸了,可總也別提親手摘瓜吃。」
「瞧好吧,」環兒自信地說,「你擎等我給你摘回紅糖罐兒(瓜名)。」
「報告!」孫興文站在門外道,「司令,我是興文。」
「嚄,興文回來啦。」洪光宗坐直身子,「到議事廳等我。」
議事廳里,洪光宗說:「坐,興文你坐下說。」
「俄人的鐵路繞過牤牛河,朝我們修來,快到北溝鎮啦。」孫興文說。
「姥姥個糞兜子的,大鼻子胃口不小,有點兒得寸進。」洪光宗瞪大眼睛道。
「尺。」孫興文補上後一個字。
「尺,尺什麼尺,字能省還是省,聽懂就行嘛!」洪光宗不高興道,明顯狡辯。
「是,得寸進。」
「大鼻子鐵路離北溝鎮還有多遠?」
「估摸三十里。」
「鐵路修的比狗攆的還快。不行,不能讓大鼻子再往前修啦。興文,拿地圖來!」洪光宗說。
孫興文取過一張地圖平鋪在桌子上,地圖兩邊上翹,他用雙手按著,洪光宗用菸袋尋找位置。
「在這兒。」孫興文騰出一隻手,指某一點說。
「大鼻子要是把鐵路修到北溝鎮,可就到了我們眼皮子底下。」
「司令,據可靠情報,日本人的南滿鐵路,也往咱這個方向修來。」
「小鼻子也跟著湊什麼熱鬧啊!他們都相中了三江縣?」
「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啥?」
孫興文伸出三根手指,洪光宗迷惑不解:「嗯?」
「山,白狼山。」孫興文說破道。
「錯翻眼皮(極為看錯)!」洪光宗憂鬱的臉給瀰漫的煙霧籠罩著,形勢愈加嚴峻。
「俄人晝夜不停地鋪路基,測量……」
「火燒眉毛,事不宜。」洪光宗霍然站起來,磕去菸灰道,「水不來先疊壩。」
「事不宜遲,司令我們該……」孫興文說,「未雨綢繆。」
「興文,別吐詞兒啦,什麼毛不毛的,咱要搶先一步,把大鼻子擋在北溝鎮,死活不能讓他們把鐵路修到北溝鎮。」
「俄人不是棉花,沒那麼軟囊。」
「咋地?他們敢妄為?」他用腳尖杵杵地,傲慢地說,「在咱們家的地盤子上,洋人比咱還牛?」
「明目張胆他們不敢,背地裡難免……」孫興文擔憂道。
「放量讓他們捅尿窩窩(搗鬼、使壞),別勒他們。」洪光宗吩咐道,「興文,你立馬返回北溝鎮,和九團劉團長一起把北溝鎮以東二十里以內的草原圈上,挖壕溝,架刺鬼(鐵蒺藜),對外宣布此地為防軍的草料場,任何人不得進入。」
「是。司令,俄國人會不會提出抗議?」
「聽拉拉蛄叫還不種黃豆了呢!在北大荒,我們願圈哪兒塊地就圈哪兒塊地,你儘管去辦,有什麼婁子我頂著。」洪光宗有股不管不顧的勁頭。
「司令還是寫個手令的好,我帶給劉團長。」
「嗯,也對。」洪光宗說,他在硯台上蘸墨,龍飛鳳舞地寫。
「我去北溝鎮得許多日子,藍磨坊加工的那批馬料,司令還是派人催一下,白狼山裡的薛團長說草料快要斷頓。」孫興文說。
洪光宗將寫好的手令遞給孫興文。說,「馬料的事我叫常處長去辦,你一門心思辦好圈地的事。興文也別光盯著圈地,留心點大鼻子小鼻子動靜。」
「興文明白。」
「司令,」黃笑天進來說,「馬鞴好啦。」
「喔,我們去遛馬。」洪光宗起身說,每天司令早晨都出去遛馬,這習慣還是當鬍子時養成的。
「司令,我返回北溝鎮啦。」孫興文說。
「不忙,明天回去。」洪光宗挽留說,「看看我兒子,你給起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