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2024-10-04 11:55:29 作者: 徐大輝

  橋口勇馬走了幾天到了哈爾濱,一個寓所的花苑裡,北方的花草盛開,他和月之香分坐兩隻露椅上面,享受正午溫暖的陽光。

  「徐將軍不是死了嗎,還讓我到亮子裡去幹什麼?」著和服的月之香手裡把玩一隻白色的鴿子。

  「把洪光宗攥到手。」橋口勇馬誇張一個抓的動作道。

  洪光宗是誰呀,她從來沒聽說過,月之香漠然。為抓這樣一個人他專程跑趟哈爾濱?橋口勇馬告訴她,洪光宗是三江巡防軍新任的司令。

  「既然接徐將軍的班,為何不叫將軍?」月之香問。

  「中國官場奧妙無窮,官職稱謂里暗藏玄機。司令吧,有大有小……省督軍任命他為三江巡防軍新統領,叫司令,妙處很多啊!」橋口勇馬深諳中國官場,他說,「我來找你是為那個計劃。」

  「還是『啄木鳥計劃』?」她望著明亮的鴿眼問。

  「是,東京再次批准了這個計劃,目標換成了洪光宗。」他說。

  

  幾年前,橋口勇馬和月之香共同制定的「啄木鳥計劃」,當時的情景歷歷在目,也是在這個寓所里,他們倆的情緒隨著秋天的樹葉紛紛飄落,因在亮子裡的工作沒進展和起色挨上級責罵,命令他們短期內拿下徐將軍,掌握巡防軍的內部情況。一個大膽的計劃給逼出來:月之香去做徐將軍的姨太,實現長期潛伏。後來這個計劃沒有實施,徐將軍因傷失去了男性的功能,什麼樣的姨太也不娶,東京派月之香新任務留在哈爾濱,使之耽擱下來。

  「摸准脈了?洪光宗對女人?」她問。

  「沒第二種答案,帶槍的男人沒有一個不喜歡女人的,洪光宗亦不例外。」橋口勇馬冷笑道。

  「徐將軍例外。」

  橋口勇馬不否認,徐將軍不喜歡女人屬個案,有特殊原因,假如他的東西不被槍打碎……洪光宗的東西可齊全。

  關於這個計劃的代號,橋口勇馬說了一個中國謎語:「門外相公急急敲,房內小姐心中焦,若是兩人來見面,小姐性命定難保。(啄木鳥)」

  「我去做啄木鳥!」月之香說,將手裡鴿子拋出,鴿子飛向天空。

  僕人送上菜和一瓶日本清酒,在這個日式起居環境的寓所里,他們飲酒,不勝酒力的月之香喝多了酒,流下淚來。

  「你怎麼啦?」

  「一想去和黑頭糜子黑頭糜子:日、俄侵略者稱東北人。也叫黑頭米人。睡覺……」她委屈道。

  「為效忠天皇陛下,你將成為英雄。」

  「英雄?英雄妓女!」月之香道。

  曾有一首《歌伎盼歸歌》唱道:

  世人喜摘忘憂草,

  憂天腸心忘不了。

  故國四月看櫻花,

  中國北方白雪飄。

  多情自古傷別離,

  富山雪白冷蕭蕭。

  那個夜晚,作為美女間諜的月之香,是怎樣把自己看成是歌伎的,又為什麼看成是歌伎而不是別的,探究下去沒什麼意義。

  橋口勇馬穿睡衣坐在他他密他他密:鋪在床板上的草墊子,多為蒲草編制。上。月之香對著梳妝檯卸妝:「我什麼時候去三江?和你一起走嗎?」

  「下個月你以我的同鄉身份到亮子裡鎮,開家茶館。」橋口勇馬說。

  「洪光宗喜歡喝茶?」

  「他最喜歡看二人轉,你開的茶館要帶二人轉演出,吸引洪光宗去看。地方我也選好了,在司令部對面那條街上。」

  「他現在幾個夫人?」月之香問。

  「現在一個,以後不會是一個,妻妾成群。」

  「他怎麼只一個夫人哪?」月之香扒光玉米一樣去掉所有包裝物,玉米很豐滿,成熟的馨香迷人。

  「當上司令之前是一個,當上司令之後,那就不是一個兩個。」橋口勇馬擁抱住玉米……

  環兒平躺著,肚子隆得老高,像一座山。

  「哎,跳了,跳了!這小子的蹄子很有勁兒嘛!」洪光宗眼盯著夫人肚子,把嬰兒想像成一匹馬。「我看見了小悠登(男孩小雞)。」

  「扒瞎(胡扯)!」環兒用衣襟蓋上肚子說,「跟你說正經事呢!」

  「說什麼,你方才說什麼?」洪光宗收回目光,他一門心思在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枝兒,枝兒的事。」

  「枝兒怎麼啦?」

  「前些日把自己圈在屋子裡,」環兒說,「這幾天,天天跑到爹娘的墳前去哭,不拽她都不回來。」

  「唔,這幾天我腳打後腦勺地忙,把她給忘啦。她還為爹臨終前沒和她說上話,耍大冤(鬧不痛快)?」他說。

  「不是耍大冤,是傷心。」

  「那怎麼整?」

  「沒法整。」環兒一籌莫展道。

  「哎呀!」洪光宗一拍大腿道,「我咋把那個茬兒給忘啦!」

  「什麼?」

  「看來,得靠他勸了。」

  「誰?」

  「孫興文。」他說。

  洪光宗用他的方式,命令參謀長勸好二小姐,司令更深的用意孫興文沒去想。

  枝兒坐在徐將軍同夫人合葬的墳墓前,墳前有她剛獻的一束鮮花,甸子上采的野花。

  孫興文從遠處走來。

  「爹呀,」枝兒自顧自個地說,「你怎麼說走就走了啊!是誰殺了你呀?告訴我是誰對你下了毒手……」

  孫興文默默站在枝兒身後。

  「爹你託夢給我,枝兒替你報仇。」枝兒不覺有人來到身邊。

  「二小姐!」孫興文輕聲叫道,枝兒慢慢轉過頭來,他說,「司令差我叫你回去吃晚飯。」

  「孫參謀長你說誰殺了我爹?爹不明不白地死去,我要查出真相,替爹報仇。」枝兒直視孫興文說。

  「枝兒,義父很疼你,他希望你幸福快樂地活著是吧?」孫興文換了稱呼道,「你現在這個樣子,他是不願看到的。」

  「姐忙著生孩子當母親,姐夫忙著當司令,爹最信任的副官你忙著當參謀長……你們都忙著,我爹我娘的冤死沒人管了。」枝兒抱怨道。

  「誰說沒人管了,陶知縣正帶人破案,軍方全力配合他們。枝兒,聽我一句勸吧,將軍剛剛過世,軍隊上的事很多,布置部隊封山,牤牛河軍事禁區老是遭俄國人侵擾……大家能不忙嗎?你別添亂啦。」

  「我添亂?」枝兒忽地站起來撒嬌道,「你們都煩我!」然後跑走。

  「枝兒!枝兒!」孫興文追趕喊她。

  枝兒頭沒回,跑出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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