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2024-10-04 11:55:03 作者: 徐大輝

  在夫人的催促下,徐將軍決定向孫興文提婚姻的事。談話的順序是先公後私,他說:「洪光宗帶九團去了牤牛河以北地區,明天到達。」

  「洪光宗去駐防……」孫興文不放心地說,「我還是跟著去安排妥當些。」

  「我觀察洪光宗人忠厚,能力也成,牤牛河他去駐守沒問題。興文,我留下你,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對你說。」

  孫興文似乎猜測到,侷促不安。

  「環兒有些任性,因為我們只這麼一個獨苗,任秧長大……都是我給慣壞了。興文,你覺得她怎麼樣啊?」

  孫興文聽明白了,將軍要把環兒嫁給自己。將軍這個動意他早看出來。他對她怎樣說呢,挺喜歡她但談不上如何如何愛她,婚姻以外的東西很多,這一點他清楚,將軍不只選個倒搬樁(入贅)女婿,重要的是選接帥印的人,徐家軍未來需要人來掌管。他沒更大的野心,出於對將軍的感情和信任,一切聽從他安排,說:「將軍如我再生父母,您做主吧。」

  「既然你沒意見,咱先說到這兒,待和環兒說過後,我選一個媒人給你們做媒。」徐將軍說,徐家的閨女得明媒正娶。

  徐夫人聽丈夫一說,高興道:「興文答應了,大喜啊。」

  「你別高興得太早,環兒的脾氣你知道,得和她說。說好說賴,不過這事由不得她。」

  「你和她說吧。」徐夫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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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娘說合適。」

  「還是你說。」

  「怎麼,環兒她……」徐將軍奇怪,看出夫人隱瞞什麼。

  「那天我提口她嫁人,沒一絲笑模樣。」

  「靦腆……」

  「絕不是靦腆,心裡好像有事兒。」

  「什麼事?」

  「自打給鬍子綁票回來,」徐夫人說女兒變化:「人變了不少,對槍了馬了的感興趣。」

  「何以見得?」

  「枝兒說姐姐纏著要她教騎馬呢。」

  環兒要騎馬?過去她可是見到馬捂鼻子,嚷著煩馬汗泥味兒。這是怎麼啦?徐將軍迷惑不解。

  堂屋門外響起環兒的問話聲:「小鳳,爹在我娘屋裡嗎?」

  「回小姐的話,在。」小鳳答。

  「說話這麼囉嗦,說一個在『字』不就得了。」環兒訓斥女傭道。

  「瞅瞅,學會訓人啦。」徐夫人說,「以前環兒脾氣可沒這麼壞。」

  「爹,娘。」環兒進來。

  「我和爹正說你呢,你來啦。」

  環兒撒嬌地說:「又說我什麼嘛,要不我臉老發燒,原來你們議論我呀。」

  「環兒你坐下,我和你娘正談論你的婚姻大事。」

  「讓我嫁給孫興文。」環兒直截了當地說。

  徐將軍和徐夫人不由一愣。

  「要是議論讓我嫁他,那是白議論了。」環兒任性地說。

  「你說什麼?」徐將軍動氣問。

  「爹,娘。」環兒勇敢起來道,「嫁他我不同意!」

  「看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孫興文哪兒點你沒看中,論人論……」徐夫人說。

  「你們都看上了孫興文,正好還有人看上了他。」環兒把玩笑話當正經話說。

  「誰?」

  「枝兒,枝兒嫁他得了。」環兒沒在意父母臉色的變化,隨心所欲說自己的。

  「放肆!」徐將軍發怒道。

  端著茶具走到堂屋門外的小鳳,手冷丁一抖,一隻茶杯朝地下滑落去。枝兒手疾眼快,過來接住茶杯問:「怎麼啦,小鳳?」

  「將軍正發火。」

  「和誰?」枝兒刨根問底道。

  「大小姐……」小鳳說她聽到的。

  「這是隨便說說玩的事嗎?婚姻大事怎能當兒戲!」徐將軍獅子一樣咆哮,樣子駭人。

  「環兒,你總要說不嫁庸乎(因為)啥吧?」徐夫人打圓場說。

  環兒欲言又止,一時難說出口。

  「有什麼想法說出來我們聽聽。」母親說道。

  徐將軍逼問的目光盯著女兒,幾十年他都沒用如此眼光望女兒,他不相信她會與自己的想法不同。

  環兒鼓足勇氣道:「我心裡有人啦。」

  「啊!」徐將軍驚詫,即使打仗損失一個團他不至於如此震驚,「你說什麼?有人?」

  「說呀,他是誰?」徐夫人追問。

  「洪、光、宗。」環兒一字一頓,說得再清楚不過。

  「你再說一遍。」徐將軍眼睛驚得大大地道。

  「我要嫁給洪光宗!」環兒幾乎是喊著說。

  「不對呀,不對!」徐夫人搖搖頭道,「你們認識沒幾天啊。」

  「我們一見鍾情。」環兒坦然承認說。

  啪!徐將軍伸手搧了女兒一嘴巴道:「閉嘴!」

  「你們再逼,」環兒捂著臉跑出去,「我死給你們看!」

  「爹……」枝兒進屋來,「姐怎麼啦?」

  「氣死我了。」徐將軍臉色十分難看,手還在顫抖。

  「快去看看你姐姐。」徐夫人擔心女兒,吩咐枝兒,她跑出去。

  「出鬼了,環兒咋突然喜歡上他了呢。」徐將軍大惑不解道。

  「這也不是沒根兒沒蔓兒,環兒給鬍子綁架,洪光宗捨身救她,還為此受了傷,環兒能不動心嗎?」徐夫人分析說,「環兒知恩圖報……」

  「壞菜(糟糕)啦!」徐將軍有些泄氣,心不再畫魂兒,「要是那樣,這事真不好辦了。」

  「看來環兒心裡一時半晌擱不進別人。」徐夫人說。

  「我都和興文說了,咋和他交代啊。」徐將軍為難,事情很棘手,「我說話咋能不算數?我們手捧上了刺蝟蝟。」

  「誰說不是呢。」

  「不行!」徐將軍發狠道,「我要硬把環兒塞入花轎!嫁給興文板上釘釘。」

  「不妥。」徐夫人反對道,「環兒真敢死給你看,不妥。得想轍!」

  「我還有什麼轍可想啊?」徐將軍現出無可奈何的樣子,他這個女兒啊,從小嬌慣長大,任情……硬擰瓜就不是甜不甜的事情,非出事不可。

  枝兒到了大小姐閨房,環兒趴在炕上哭泣。她解勸道:「姐,爹娘都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該問問我呀,是我嫁又不是他們嫁,和自己不喜歡的人過一輩子……」環兒委屈地哭訴說。

  「姐到底喜歡誰呀?」

  「洪光宗。」

  洪光宗?枝兒也覺得意外,世間有許多事情不總按常理發生,她逗她的話道:「一個土匪頭子有什麼好的,說話連不成句兒,成語盡說三個字,比如憐香惜玉,他只說憐香惜。」

  「不准你埋汰他。」環兒猛然坐起說。

  「呀,這樣凶啊。」枝兒說,「本來嘛,我說的都是實嗑兒。」

  「他是巡防軍騎兵九團長……說話不成句,是幽默,貴人話語遲。」環兒極力辯解,維護她心儀的人。

  「你這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他本來就是西施。」

  「西施呢,」枝兒譏笑道,「豆腐,臭豆腐還差不多。」

  「臭豆腐,臭狗屎我都愛……」環兒死心塌地了,鐵了心嫁給洪光宗,符合了女人喜歡與眾不同男人的道理,她覺得他是那樣的與眾不同,侵入自己身體給她留下最深刻記憶的東西,他是真正的男人。她說,「我嫁不成洪光宗,就去死。」

  「姐,誰說嫁不成洪光宗?只看你心橫不橫。」

  「橫?」

  「也不是一點補救辦法都沒有。」枝兒出謀劃策道。

  「好妹妹,給姐畫道兒(出主意)。」環兒商量加哄的口吻,走投無路時刻,誰說能幫她她都會欣然接受。

  「看你愛那個土……不,團長,死去活來,我索性幫你一忙。」枝兒表示同情,幫助有條件的,她說,「可你得答應我,不准告訴爹和娘。」

  「誰告訴他們是小狗。」

  「想一想姐,孫興文要是不肯娶你,或者說不敢娶你呢?」枝兒啟發式地說。

  「啥意思?」環兒懵然道。

  「你去找他……」枝兒說出高招。

  下面,是環兒照枝兒支的招兒去做的情形——孫興文在副官室低頭專心致志地看一份軍情方面的材料,環兒走進來,他絲毫未察覺,她伸手猛地拽下他手中的材料。

  「大小姐。」孫興文一愣神,急忙站起來道。

  環兒直視孫興文,直言問道:「你要娶我?」

  「是,不是。」孫興文手足無措,誰會想到她會如此發問。

  「到底是,還是不是?」環兒追問。

  「是將軍……」孫興文羞澀,還是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才這樣說。

  「我爹逼你娶我是吧?」

  「也不完全是。」孫興文誠實地說。

  「是也好,不是也罷,我都不同意,孫興文你不能娶我。」她認真地說,「你可別傻,我爹是拉郎配,娶個跟你不一心的女人,遭罪的是你。」

  孫興文愣愣地望著環兒,平素大小姐可不是這個樣子。

  「怎麼,沒聽明白我的話?沒聽懂我再說一遍,你不能娶我!」環兒說完離開。

  孫興文呆愣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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