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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死者對生者的敘述(五) 20

2024-10-04 11:52:50 作者: 徐大輝

  ×月×日

  二臣子成為被追捕的逃犯,兩位偵察員來找我,還是上次調查玉萍案子的文副大隊長。警察推斷身無分文、走投無路的殺人在逃犯二臣子可能要求援老鄉、同學、昔日戀人等等,所以警方來找我。

  我告訴刑警從家鄉出來到市里,一年多時間沒見過二臣子面。二臣子是在新婚蜜月中殺人,被殺死的又是新娘子沈玉葉,此案引起人們的種種猜測。

  小慧在青蘋果重新當服務小姐後,向我告假回家一趟。她回來後,便告訴我二臣子殺人這件事。

  二臣子婚禮如期舉行,洞房花燭之夜,一切都按自然規律發生。一年前同我在野地的情況再次重複,蔫茄子似的物件怎麼也精神不起來、堅挺不起來,渾身燥熱的新娘子玉葉,簡直被欲望燒焦……她歇斯底里怒罵:王八犢子二臣子,你的玩意不好使!

  二臣子何嘗不想成事,只是那東西實在不爭氣。婚前他請醫生診過,西藥用了、中藥也吃了,還吃了我托小慧轉給他的回春藥,他以為他恢復了正常。洞房中,他敏感到沈玉葉身子有股酸馬奶子味,沒有記憶中我身上的純香的奶味(他親口說過我身上的味道),床單上的膚色也令他不滿意……他到底失敗了。沈玉葉下了最後通牒,3日內不行,就離婚。一連兩日在二臣子一次次失敗中滑過,最後一夜來臨。晚飯,二臣子喝了半斤高度數白酒,他覺得幾次想女人都在酒後,相信今晚一定成功。幾翻折騰怎樣努力都沒成,玉葉賭氣要穿上衣服回娘家,他喊聲慢,玉葉眼睛放了光,她再次滿懷喜悅的心情迎接奇妙的時刻來臨。突然感到下身一陣劇痛,二臣子狗似的照玉葉下身掏一口。媽呀!玉葉光赤著身子想逃,喊叫著要告他,告他性虐待!二臣子扳倒樹疙瘩似的將她撂倒,頭磕在水缸沿上,新娘子很快斷了氣。

  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分析,二臣子畏罪潛逃,不會走得太遠。刑警說,假若遇見他,先要穩住他,馬上和公安機關聯繫。還有一點,他家的剔骨刀少了一把,是否帶在身上?總之,你要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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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警最後的幾句話,使我連續幾天沒睡好覺。並非我心虛怕他,二臣子也絕不會恨我恨到要殺我的程度。但二臣子性格內向,疾惡如仇。他會不會知道我與黃總的關係,進市來找他……我不敢深想下去。

  這種事情怎樣對黃總說呢?我和他這麼長時間,隻字未向他提過二臣子,他也沒問過我過去的情況。但願他永遠不知我和二臣子那段事情。二臣子帶刀逃走,沒充分理由懷疑他要殺誰,一切都是猜測,猜測的東西不好對黃總講。

  我想去找小慧,下三樓到二樓的樓梯走了一半,我改變了主意轉身回來,往床上一躺,極力控制自己別想二臣子的事,只是做不到,眼前老晃動二臣子玩飛刀的情景,仍然想像得十分可怖。

  ×月×日

  酒店的日子庸常而平淡,照樣是上午清靜,從中午開始忙亂,夜晚是青蘋果最佳營業時間。

  小慧謝絕我給她安排在一樓收銀台做收銀員,堅持到二樓當服務小姐。任性的小慧她想做什麼,別人是限制不住的。在青蘋果當小姐做那種事,極正常的事,值不得大驚小怪,那是小姐們自己的事,酒店所管的是向她們收取一定數量的台費。

  我在可能的範圍內照顧小慧,在三樓給她收拾一個房間,房間小了點,容下一張床、一張桌子,小慧自己住還夠用。最近她「密」了兩個朋友,一個叫紅玉,另一個叫小爽。

  紅玉是「麗人居」美容院的美容師,年紀30剛出頭,常自詡為香港美容師的徒弟。她與小慧認識並非從美容開始,區財政局趙副局長是黃總的鐵哥們兒,紅玉是他的情婦。青蘋果一樓拐角有間車庫,後經趙副局長和黃總商量,便改造成美容院,款子都是趙副局長從財政撥的。紅玉原也是市話劇團的演員,飾演過江姐、白蛇……一副好嗓子、一副姣好容貌。劇團被財政「斷奶」後經費不足,紅玉下了海,開始在財政局辦的鑫鑫大酒店當歌手。趙副局長常陪客人到青蘋果來唱歌、來瀟灑。

  真情像草原廣闊,層層風雨不能阻隔……趙副局長和紅玉最喜歡這首歌,正像歌詞唱的那樣,盡情地享樂,任何風雨不能阻隔。紅玉一次對小慧說:不久的將來,他們可由「地下」轉入「公開」,趙副局長的妻子患很重的糖尿病,視網膜已萎縮,末梢神經炎腳趾蓋全爛掉啦,現在病情正朝綜合症方向發展,壽命不會太長,等她死了,自己和拉板胡的丈夫離婚,省得在我身上拉板胡似的鋸來鋸去。

  拉板胡,我始終沒琢磨明白那種事如何拉板胡,小慧向我講這些時,也沒說板胡怎麼拉。

  小爽在青蘋果的小姐們中身份稍稍特殊,她在一樓站吧檯。今年22歲,卻做母親近4年光景。人長得小蛐蛐似的,個頭不超過一米五,是位袖珍小美人。17歲那年滑旱冰回來,高中的一男同學叫住她說,小爽我與別人打賭,吻你一下,我就贏了50根羊肉串。小爽說,吃羊肉串算我一份,我就叫你吻。男同學說行。這次吻,小爽覺出被男孩火爆地吻妙不可言,接下去他們偷吻了數次,男同學說,生孩子好玩呢。小爽說:我保證在咱班同學中第一個當媽媽。她的願望在剛讀完高三就實現了,或許過早地當媽媽,常表現出她需要媽媽來照顧。例如,她將孩子往婆婆懷裡一塞,竟到樓下和一群小女孩跳繩玩耍。後來她的丈夫因炒股賠了錢,喝起大酒,天天醉,拿小爽的話說,挺大個老爺們硬是把自己喝廢啦,十天半個月不到她的床上來。生為情種的小爽開始打扮自己,目光盯向婚姻之外的男性,緣遂她願,一個大他十幾歲的計程車司機闖入她的生活。第一次,司機直駛荒郊,撂下車窗簾,在轎車后座上折騰,她嚶嚶地哭了整個過程。司機知道自己使用遇到緊急情況剎車的勁兒,怕弄壞小玻璃人兒,在尋找請她原諒的話時,不料,小爽說:我活這麼大,今天才找到了做女人的感覺。

  小爽的丈夫發現此事,酒鬼有他的處理辦法,糾集幾個親戚,把司機胖揍一頓。小爽需要「踩剎車」,關鍵時刻站到情夫一邊,她說離婚。說離就離,小爽把判給她的孩子扔給娘家媽,從縣城跑到市里,找到遠房親戚黃總,在青蘋果酒店當小姐。司機因給一家效益很好的國營公司開車,經理常給他開綠燈,使得司機一周至少有一次開車來市里同小爽幽會——踩剎車。

  ×月×日

  晚飯過後,小慧問我有沒有空,她說請我上街去吃羊肉串,她還說她看見有個老太太烤毛蛋。小慧一臉興奮,這是近一段時間少有的。彭三的案子發生後,沒見她暢然笑過。彭三的背景很複雜,他死後社會上說法很多,有人說彭三之所以敢在本市橫行作惡多年,沒人敢動他,原因是他和某某市長是鐵哥們,從銀行貸款是這位市長批的條子;彭三必死無疑,警方不抓他,當官的也要殺他,他知道內幕太多……我原以為小慧很難從彭三死亡的陰影中走出來,她在他的陰影中生活得太久。現在看來有所改變,小慧再也不提彭三,彭三似乎成了她的一個擦肩而過的匆匆過客。

  烤毛蛋的老太太說聽我口音像山里人,我說是金兔村。她說她有位哥哥在鳳凰嶺鎮郵電局上班,老太太說我們應算「半個老鄉」,有了半個老鄉這層關係,她特意在毛蛋上多抹不少辣油和孜然,細細加工,因此特好吃。

  小慧總是吃不夠羊肉串,瞧她手裡握著幾十根穿肉串的鐵絲(小販最後數鐵絲根數算帳的),說明她吃了不少。不知什麼時候,她左手多了只啤酒瓶子,就著烤串、腳踩一條矬凳,瀟瀟灑灑地喝。引得旁邊一夥吃烤魷魚須子的男人的評價:瞅那小姐,嘴對嘴(瓶)地吹啤酒,真耍!

  小慧聽後美滋滋的,遠遠地舉了舉啤酒瓶子,做了個與評價她吃烤串那位撞杯的姿勢,而後又咕咚灌進去半瓶,對烤串的說:再來一洋棒子(一瓶,她故意這樣調侃)!

  我沒制止她,讓她瀟灑讓她瘋,她練出喝啤酒的本領,同喝礦泉水差不多,原本她滴酒不沾啊!我想:讓你窮喝死灌,一會兒看你到哪兒去找廁所。我觀察附近至少500米內沒有公廁。

  小慧沒有找廁所,也沒有挺立街頭喝下去。小爽急忙趕來:小慧,你的「鐵子」來了幾次電話,讓你給回話呢。

  因為老太太剛給我烤上一串毛蛋,還沒有烤熟,我讓她倆先走別等我。望著小慧瘋瘋癲癲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尋思小爽那句話。「鐵子」是固定的情伴,而且感情特好,情愛遊戲中基本上玩的只兩個人,沒第三者,這才叫「鐵子」。

  小慧有「鐵子」?我倒沒察覺,如果說有一個,經常來嫩芽包房的中年男人,每次來都很晚,點名叫小慧陪,除非就是他。但願小慧這回換個玩法,至少不能重蹈彭三的舊轍,別痴痴掉進情網——陷阱、圈套也說不準,到頭來再被青春撞了一下腰。

  ×月×日

  房間改建,需要先把我住的房間騰出來。黃總說,九花,在我辦公室安一張床,你住。

  我苦笑一下,黃總辦公室過去沒安床是有原因的。一般地說北方的一些老總、機關夠級的幹部、企業的廠長(經理)們的辦公室都有一張床。黃總的媳婦堅決反對黃總在辦公室安床,並說安床絕不會幹好事。黃總大概為證明什麼,迴避什麼,始終沒安床,有時實在累了,依偎椅背睡一覺。

  我說睡在你的辦公室不合適,床是萬萬安不得的。

  黃總表情無可奈何,思忖些時候,他說:讓小慧搬到大宿舍去,你先在那間房遷就一下,過些日子我想辦法解決。

  與其說黃總和我商量,不如說是他的指示,他在青蘋果差不多金口玉言,說啥是啥。目前能與他平起平坐講話、敢表明自己觀點的第二人是我,第一個人當然是安姐了。即使這樣,我也不能輕易反對他,何況叫小慧騰出房間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小慧很通情達理的,她對我說:九花你別為難,我搬出去。小慧毫不在乎地和幫她搬東西的小爽又說又笑……我一旁心裡有話不能言,有種人生難為人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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