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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52:30
作者: 徐大輝
×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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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黃總告了一天假,說小慧生病住院我得陪護她,黃總問病得重不重,他能幫什麼忙。我感謝黃總的熱心,說女孩子病,住幾天院就好啦。
小慧今天病情穩定,術前的準備已完畢,手術室護士推車來接她,洗浴中心至少有四五個小姐在場,彭三老闆命令她們護理好小慧,分工很細:負責餵飯的,負責看滴流的,負責上廁所的,還有一個專門負責聯絡的。這樣一來,我倒無事可做,小慧牛得很,同服務小姐們說話很不客氣,有時連眼皮都不撩一撩。小姐看上去習慣了,畢恭畢敬,怎樣說都是面帶微笑,大概是她們懂得病人心焦,原諒她。
小慧叫我到她跟前,咬著耳朵說:九花,我要下不了手術台,你幫我辦件事。我說,問過醫生,宮外孕是小手術,比做闌尾炎還簡單,相當於割個疙瘩、癤子,你別怕。小慧說,我有一個存摺放在皮箱內的隔層里,和身份證放在一起,憑密碼支取。密碼是我的生日,這你是知道的,送給我家,蓋房子差不多夠啦。
車子推走小慧,我送到電梯口,手術室在五樓,醫生不准我們上去,待在病房裡等候護士的通知。醫院的規矩要遵守的,我向小慧點點頭,用眼神鼓勵她,她領會了,微微翹一翹頭。
人一輩子什麼都能改變,只是性格難改變,家鄉人說這叫生就骨頭長就肉,改不了。小慧遇事總是想得很細緻,做這么小的手術,她胡思亂想到手術出意外、甚至可能死亡。手術家屬簽字欄里是我簽的字,醫生按慣例說出宮外孕手術可能出現的意外,最嚴重的那條也不是死亡。
小慧上手術台,小姐們像解放了似的又說又笑,她們直白地大談洗浴中心的事:一個小姐問:那個小白臉還找你嗎?另一個小姐說,昨天還來了呢。你們猜猜他有多大?一個小姐猜:18歲。還是先前那個小姐說:才16歲,高中生……她們議論的是位本市職高的學生,常來洗浴中心接受異性按摩。別看他年紀不大,卻有了兩年以上性生活史,開始纏綿同班一女生,嘗了禁果,此生被學校開除,因父親是局長(正處級幹部),輕而易舉給兒子轉到市職業高中讀書。職高與洗浴中心只一街之隔,出出進進的小姐吸引了他,便來洗浴,嚷著要異性按摩,帶班的以為他是個什麼也不懂的大男孩,婉言告訴他異性按摩是怎麼回事,不料,他說:我就是衝著這些來的。帶班的仍將信將疑,給她安排一個小姐按摩,這學生很老到,對小姐說:做不做呀?小姐搖搖頭,說:俺只陪陪客人。學生發怒了:不做,找你們老闆。小姐原以為這小子犯了神經,動起真章兒來,小姐腦筋轉得快,急忙說:我逗你玩呢,做做可以。小姐暗自高興,對付一個雛兒還是輕鬆加愉快,其結果,這高中生比一些大男人行。這件事,小慧給我講過,與那高中生「每周一歌」(做愛一次)的小姐就在面前,她看上去,至少也有二十七八歲,對付一個怎麼說也是孩子的高中生,綽綽有餘的。
彭三挺關心小慧的,一個小時內來了兩次電話,詢問手術做完沒有,負責聯絡的小姐用手機詳細匯報醫院的情況。
小慧手術很順利,因是局部麻醉,沒有到甦醒室去甦醒,直接送回病房,神志清醒的小慧,眼角掛著幾滴眼淚,我給她擦了擦,她說她挺好。剛下手術台,還需監護,醫生見病房人太多,就說:你們留下兩個人陪護,病人需休息。
幾位小姐面面相覷,誰也不知自己是該走該留下。小慧指名留下兩人,其餘打發走了。她對我說:九花,你熬了兩夜了,回去休息吧,酒店那邊挺忙的。
我起身告別,早走她好早休息,不然她又要與我沒完沒了地說。離開病房,我的心情很沉重,她就這樣和彭三漚(滯留)下去嗎?
×月×日
黃總派我去結糧食局一筆餐費,糧食局在市政府大樓內辦公。
市政府大門口圍了許多人,一位負責接待上訪的幹部正耐心聽來訪者說什麼。我好不容易穿過人群擠進政府大院,又被保衛科的一個幹部攔住,問我是哪個單位的,到樓里(各局辦公地)幹什麼。我說我是酒店的到糧食局來結帳。
保衛科長王彪對攔我的人說:讓她進去吧,她不是上訪的。
在糧食局結完帳出來,王彪讓我到保衛科坐坐,客氣地給我倒杯水。他幾次去青蘋果吃飯,我們熟悉。我問大院門前的人咋回事?王彪告訴我,下面幾個村屯集體來上訪。他們是災民,大水衝倒了房屋,鎮政府答應給撥救災蓋房款,眼看快兩年了沒下撥,懷疑鎮幹部占用了,鎮長新換了一台別克轎車。
王彪問我是哪個村的。
金兔村,我答。
王彪說,沒有金兔村的人。
出了樓門,上訪的山民還沒走,我見上訪者中有一個40多歲的、穿著半截子布大衣的男人,酒瓶子露出衣袋,這人很像我爸。他四季里常穿那件草綠色風衣,是我媽回北京探親給他買的,我爸的酒瓶護身符似的跟著他,有它在他心裡分外踏實。
我幾次寄錢給爸,說也怪,在家的時候,我最恨他喝酒,有時見他喝多後耍酒瘋,真想殺了他。出來一段時間後,還真有點想渾身酒味的爸爸,每次寄錢,我在附言位置寫上:買點酒喝,別喝多啦,保重身體。
明天寄一筆錢給他,同時也給二臣子寄一件短袖衫,他很喜歡。現在皮貨大跌價,去年還賣2000多元錢一件的,現在只賣五六百元。還有,幾天前小慧媽打電話找小慧不在,電話打到我這兒,說小慧爹桂老蔫的老寒腿病犯了,人家給出個偏方,其中缺一味中藥天麻,如果市里有買些寄回來。我沒把這事轉告小慧,跑到藥店買了半斤長白山生長的野生天麻,正好明天去郵局一併寄回金兔村去。
×月×日
幸運一連串降至我的頭上。黃總叫我到他辦公室去一趟。他的辦公室,對小姐們來說公堂、神殿一般莊嚴而神秘,給人感覺寬敞、明亮、充滿生機。寬大的紫檀色板台,地中央擺放一棵很高的發財樹和一盆鐵樹,牆角枯樹根花架上擺一盆虎尾蘭,博古架上擺一些青銅類的古董。我所認出的是鼎、香爐和酒杯那樣的東西。書很多,是計算機方面的,只是不見計算機擺在哪兒,明面上一台也見不到。
黃總親自用一次性杯子,在飲水機上接杯水給我,他沒有回到板台後面那把高背轉椅上去,在我身邊的沙發上坐下來,離我很近,老朋友似的同我先聊了一陣,我也不知道我們都聊了些什麼,印象深刻的是關於街頭算命看相的話題,還聊到星座運勢、星座與愛情、幸運日。黃總說:算命這東西很準的,我有時深信不疑,流行的星座運程很準的。
星座這類書我讀過一些:巨蟹座、雙子座、天秤座、水瓶座……但沒人在意這些東西。街頭看手相、測字、算命我倒接觸過,算命的人說些什麼,我全忘了。
黃總說他昨天請八姑看了手相。八姑是本市算命高手,她50多歲,善卜官運、財運和壽命。人們相互傳揚一個成功的例子:一位外地局長慕名而來,他已接近退休年齡,面對機構改革,他擔心能否局長當到退休。他悄悄來找八姑,八姑看看他的手相,然後一聲不吭。局長覺得奇怪,問:「你怎麼不說說?」八姑說:「還是不說的好。」局長看出事來,說:我當局長十幾年,什麼事沒經過,什麼事我都能挺得住,你直說吧。八姑說:你有血光之災,壽命極短,還能活3年。局長一聽,如遭雷劈,臉唰一下白了,許久才湧上點血色,他試探著問:可有辦法化災。八姑搖頭,說她無能為力。局長很沮喪,意志消沉。3年,實在太短了,回憶一生雖不是一身正氣、兩袖清風,但也太清貧太沒享受。既然只有3年時間,何不利用手中的權力瀟灑瀟灑,於是他出國旅遊、到澳門豪賭、經常出入酒店按摩、泡妞……花的都是公款。他最後被查處,因貪污數額巨大,被判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處決的日子,正好是八姑所言的3年。此事在本市經久不衰地傳揚,大大提高了八姑的知名度。當地一些準備提拔、或等待提拔的幹部,偷偷找八姑給算算。據說,看一個準一個,甚至說級別正處絕不是副處,說半年內提拔絕不會超過6個月,做發財夢的款爺們,幾乎擠歪了八姑家的門框。黃總找八姑算卦,自然在情理之中。
黃總說,我請八姑看看青蘋果的未來,她說財運有的,而且很大。但她說財運來自西北方向,是一個屬羊的女性給帶來的,你必須重用她,青蘋果方能日進斗金,財源滾滾。也巧了,上個月的星座運勢表明:聰明的水星使你在本月處事一帆風順。6號,可能邂逅你未來的另一半。
我認真聽他講八姑算卦、講星座運程,沒太注意他話中有話,權當閒聊。禮貌也好、興趣也罷,我不時地點頭、稱是。
黃總說八姑的話他想了想,人從西北來,又是屬羊的女性。這人就是你,九花,你家住的方向正是本市的西北,你又屬羊。你還記得吧,我們去「老邊餃子城」,正是上月的6號。
一切都是巧合嗎?我從黃總的談話里意識到他要安排我做新的工作,是什麼呢?我從他對我信任的目光里猜到了。
黃總說我還是那句老話,我始終沒把你當成我的雇員看。你是出類拔萃的女孩,你應該得到比她們多得多。青蘋果這樣大個攤子,我和安姐兩個人忙不過來,她做副總始終兼著大堂經理……我想,大堂經理最佳的人選是你。
我自謙說:自己文化低,業務又不是很棒,恐怕要辜負黃總的期望。
黃總說你行九花,明天,全體員工大會公布,具體工作我回過頭來和你詳談。噢,對了,為便於工作,你搬到三樓來,住安姐的房間。
我問:那安姐呢?
黃總說,給她重新調房間。
我說:還是住在原地方,和小姐妹在一起……黃總打斷我的話:現在你是大堂經理,是領導,同普通工作人員住在一起不合適。九花,你要克服自卑心理,別小瞧你自己,一個人不是生來怎麼樣就怎麼樣的,都是後天努力奮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