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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52:09 作者: 徐大輝

  ×月×日

  一樓要改做活魚火鍋城,因裝修一樓暫時停業,全體服務小姐到二樓去。為不影響酒店的生意,在樓外臨時搭建了登樓鐵台階,客人可直上二樓,故此,二樓照常營業。

  一樓的服務小姐不能安排到二樓去,原二樓每個包廂都有人,又不好一個包廂指派兩個小姐負責。因此,原一樓服務小姐包括我在內,候在宿舍里備用,(通常是客人要小姐,本店小姐不夠用就外叫。安姐手裡有一批店外小姐的手機號碼,這些小姐隨喚隨到)如果客人多了,隨時叫我們上去。

  原來大家也說上台什麼的,最近「開工」一詞流行起來,說使用起來也行。

  陽光透進來,小小的一塊,這是陰森中的一束光明,我們都喜歡它,儘可能把它撩披到身上。莎莎似乎早有準備,在太陽光沒照射進來的前夕,搬把椅子坐在那兒等待,穿著她衣服中最好的一件禿領短袖淺粉花連衣裙,半偎半坐,目光茫然。她已兩天沒離開宿舍,說明兩天沒開工。健康的陽光剛進來一窄條,像一把利劍,斜刺割過她的胸脯,人像被斬斷,令人覺得憐惜。光帶漸寬起來,一張帶著跋涉倦意的臉明晰起來,妝化得濃,但比較相宜,應該說不失一張姣好的臉蛋。她除注意臉蛋保養外,十分注意手的養護,她說臉和手是飯碗子,如果沒有它們,就沒得了飯吃噻!

  莎莎確實長著一雙讓人羨慕的手,白皙、幾近半透明,如玉一般。我摸過她的手,柔軟,細膩,我曾抑制不住衝動,想咬一口。男人要見到這雙手怎麼會不怦然心動?

  為了生存而掙扎,為希望而活著,我們這些女孩子!莎莎太小太小啦,從見到她,我一直是這種印象,她迷濛的眸子望著眼前的世界,讀不懂社會底層生活這本書。你幹嗎要像繩子一樣捆綁自己?該笑就笑,該哭就哭,像一塊透明的玻璃有多好。或許,生活的擔子沉重地壓在你的肩膀上,想卸掉它又卸不掉,季節的輪迴和人生的流逝,你並非永遠是小女孩,當化妝品遮不住蒼老,手指出現龜裂時,你還怎樣生活呀?紅顏不能永駐,誰不會這樣啊?

  陽光灑在宿舍最充足的時刻,你已把今天要得到的那份溫暖得到了,你輕閉著雙眼享受陽光的撫摸……但從肩胛往下,溶在陰森中,過於寬大寬鬆的睡裙,顯得你太隨便,沒有穿裙襪的大腿裸露著,也在期待什麼。設想一下,假若一個男人坐在身邊,你是大腿縮回裙子裡還是更高地蹺起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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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花姐,今天會不會叫我們陪客人?莎莎在陽光移出房間後離開椅子,點燃一支煙,滋味地吸著,隨後將煙吐向一盆漸漸枯萎的文竹,花的主人常大香也經常這樣做,尼古丁大概是殺死這盆本來茂盛的文竹的罪魁禍首,她們倆全然不覺。煙還是照常抽,莎莎仍然吸每包1元錢左右的煙,牌子是極普通的井東地產煙。

  ×月×日

  開工,快換衣服!常大香風風火火地跑進宿舍來,對我說,你去嫩芽陪客人。

  莎莎從上鋪探頭到床沿上,問常大香她今晚有沒有希望,常大香說現在客人還不多,等會兒看看,有機會一定讓你開工,先睡一覺,說不定哪位客人夜半上來,你好去陪。莎莎一臉對常大香的感激。

  我簡單地化了一下妝,準備隨常大香出去,被她拽住,打開包裹似的扯下我的外衣,責備這哪裡是開工,包得嚴嚴實實,要掃客人的興怎麼地?換,換上性感一點的衣服。

  我也覺得自己這身衣服像是要出門旅行的裝扮,除了緊張以外,我真的沒有這方面的準備——服務小姐所穿的得體服裝。

  常大香找出些行頭扔給我,裸肩露大半塊胸脯和肚臍眼的衣服,還有皮質的超短裙,及可透出皮膚的裙襪,她嚷著催我快點穿,老讓客人等著不禮貌。

  穿上這些衣服,等於重新組裝了自己,情願也好,不情願也罷,當小姐嘛,著裝打扮多半是為了客人,吸引也好、討好也好,總之要遂客人心愿。嘖,嘖!常大香伸出二拇指,輕輕撫摸——實際是摩擦我的肩頭,怪痒痒的,像有條泥鰍在爬,她讚賞道:多好的皮膚,冰肌……玉膚……冰肌……她把言情片中對美女讚美的套話用在我身上,聽來彆扭和不舒服。鏡子面前,我吃驚自己變成這副妖鬼模樣。

  邁出宿舍,我的心向上懸,腳落下地老踩不實,如騰雲駕霧一樣。我實在有些緊張,臉色一定不好看,覺得額頭有細密的汗。常大香拉住我的手,並且有力握了握,說:瞧你心像打鼓似的,我都聽見砰砰響了,放鬆點,別以為是去刑場,沒人要殺你的頭。一句話,到客人面前要落落大方、輕鬆自然,彆扭扭捏捏的。

  嫩芽包房並非如我擔心那樣只有一位男客人,幾位先生正在喝酒,身旁各有小姐陪著,大部分小姐我都不認識,可能是剛從外邊叫來的,或是他們自帶的。常大香領我到一位一身名牌、手戴大鑽戒的中年男子面前,她把我介紹給他,並說:夏總,這是阿華小姐,今晚陪你。

  歡迎啊!夏總很客氣,挪一下身旁那把空椅子,說阿華小姐請坐。

  常大香在離開嫩芽前,看了我一眼,用眼睛告訴我,陪好客人。她很聰明,把我介紹給客人時,隨口編了個假名字,現在我不是九花而是阿華。在娛樂場所,特別是當小姐,輕易不能說出自己是哪兒的人和真實姓名。

  常大香管我陪的客人叫夏總,在座的人都朝他叫夏總,我倒酒給他時也叫夏總,與我們小姐一樣,來酒店找小姐陪的人也不一定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和姓名,社會上時髦的稱呼離他們很近,經理時髦時,他們便是張經理、李經理;老闆時髦時,他們又是張老闆、李老闆;眼下「總」時髦時,他們自然成張總、李總。因此,不必計較被稱身份的真假,人家叫你也隨著叫好啦。

  陪客人的神秘面紗沒揭自開,並不像我想像那般可怕和複雜,陪先生們喝酒十分簡單,倒一倒酒,認真地聽他講話,先生如要找洗手間,你熱情地指給他。夏總一晚不停地與同桌的客人交談,與我始終保持一定的距離,還很客氣地讓我吃菜,勸我喝些飲料,最後他對我說,能和阿華小姐在一起進餐很高興,非常感謝,並塞給我100元錢。

  100錢小費來得如此容易,這是我事先絕沒想到的。夏總很文明很客氣,沒斜視我一眼,並非像有的小姐說的那樣,摸一摸手,那是最文明的。

  回到宿舍還不到9點,莎莎的床空著,衛生間有滴水聲,說明她正在上廁所。我開始卸妝——脫掉常大香的衣服,然後換上自己的衣服。

  嘩嘩的沖水聲過後,莎莎出來,她用一雙偵察員辨認嫌疑人的目光,打量著我,從頭到腳,弄得我十二分的不自在。我忍不住問,莎莎你這是幹什麼?

  莎莎似乎完成了她要幹的事,對我說她自己不夠意思,是不稱職的小妹妹,平日九花姐姐白疼自己啦。說了一大套自責的話。莎莎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了呢?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平白無故說這些,真的把我弄懵啦。

  我接下去問,莎莎搖頭不說,一臉悔恨不及的樣子。我沒再細探究下去,提議說到街上去吃燒烤、肉串什麼的。莎莎這隻饞貓一聽我請吃烤肉串,高興得跳起來。

  夜色很好,沒一絲風,湛藍的天空掛著一輪明月。莎莎像只活潑的小猴子,東瞅瞅西看看,哼著歌子。

  拐過一條街,便是夜市,燒烤占了少半條街,明亮的燈光下,可見燒烤小販們叫喊著忙乎著。其中有幾位身著類似醫院住院患者穿的那種藍白條相間的衣服,頭戴花皮瓜似的小帽自稱是新疆人的男人,舌頭打著捲兒,嘟嚕嘟嚕喊羊肉串,新疆羊肉串。真假新疆且莫論,羊肉串確實烤得很好吃,嫩嫩的,味道棒極啦。莎莎最愛吃這種肉串,我說今天你吃個夠,我來買單。莎莎沒忘了和串販討價還價,最終每串從1元錢降至8角。她吃羊肉串,我在鄰攤找我愛吃的烤毛蛋。這種東西我和小慧都愛吃,每年小慧媽媽都要親手摸幾窩雞崽——人工孵化,那時農村還沒有電孵化箱類的東西,孵小雞採用兩種原始辦法,靠老母雞趴窩孵蛋,再就是人用手摸。老母雞孵蛋一次最多孵二十幾隻,多了它孵不過來。人工摸則不同了,小慧媽用一床棉被鋪在火炕上,一次可孵50多隻,如需要還會更多,方法很簡單,每天用手摸一遍棉被裡的雞蛋,保持恆溫,28天左右即可出殼。雞出殼前的二十五六天最關鍵,溫度高一點或低一點都會造成小雞死在蛋殼裡——這便是毛蛋。毛蛋放在灶膛燒,雖不如燒烤又加辣油、又放孜然好吃,但也很香的。

  小販問我吃哪種?純正的毛蛋應是渾身長毛的雞崽兒,而還有一種經孵化,蛋內沒有小雞的蛋,俗稱實蛋。精明的小販常把實蛋假冒毛蛋價錢一分不少地賣給消費者,我從不上這個當,一定吃那種帶毛的毛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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