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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死者對生者的敘述(二) 6

2024-10-04 11:52:12 作者: 徐大輝

  ×月×日

  莎莎終於說出了我去陪客人她自責的原因,弄得我十分驚訝,她說她該提醒我做好防護措施,此方面她比我有經驗。

  莎莎啊,莎莎你是不是太老道、太有經驗啦。帶那個東西做甚?有這個必要嗎?我告訴她,那夜什麼都沒發生,夏總連手都沒碰我一下。莎莎以一個專家的口吻分析說,天下的男人,特別是有錢的男人,沒有不沾腥的,遇上動手動腳的,得格外小心。莎莎說她曾遇見過這樣一個男人,初次見面,那男人禮貌、規矩,一點兒都沒有越軌,這在她的小姐生涯中是不多見的。往下他們倆幾次在包房裡單獨在一起,那個男人自然沒碰她一下。她漸漸放鬆警惕,對他產生信任。在一個夜晚,那個男人約她出去宵夜,她毫不遲疑,隨他去了。

  在一個很有情調的酒樓,莎莎與那男人慢慢飲酒,直至子夜,莎莎漸漸覺得頭暈,想立馬睡覺。那男人扶她到酒樓的一個小雅間裡,將她安頓在一張床上,她神志不清,很快,什麼都不知道了。許久,她才醒來,看見幾個男人在飲酒,她聽清楚了他們說的話:她昏睡的時候,這5個男人輪流上床來……原來那幾個男人有種特殊的癖好,共同睡一個女人……莎莎以後和男人上床成為平常事,記不清在什麼地方與多少男人做愛,但那次她總也忘不了,成了她一次深刻的記憶。

  我向莎莎表明我只是陪陪客人。莎莎的好心好意我還是要領情的,向她表示感謝,方式老一套是莎莎最喜歡的,請她吃羊肉串。

  莎莎說反正你別裝哈(傻)。她還用四川話罵我一句:皮兒松(屁眼蟲)。

  我心裡感謝莎莎,終歸她怕我吃虧。

  ×月×日

  莎莎今天被叫去陪客人,這是她從一樓因裝修到二樓第一次上夜班,她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認真地化了妝,穿上性感的衣服後在鏡子前照了照,朝身上噴些香水,她向襪筒里塞進一個塑料小袋,我已猜著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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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人來叫我,並非今晚沒客人,由於「來事」了,向常大香告了假,也向安姐說明了。每次來潮停留時間都挺長,血又多,身子很倦,安姐叮嚀好好休息兩天。

  我有兩個多月沒見小慧了,真的有點想她。平素里酒店活兒累,幾乎把她給忘了,閒著的時候,又想起她來。瞧一下表,快9點啦,這麼晚了給小慧打電話也不太合適。

  放棄了打電話的念頭,強迫自己躺在床上,可不想小慧是做不到的。上次小慧問我願不願意到她那兒去,要來早點來。我回答的口氣很堅決,不去!小慧說這是最後一次動員,以後不再動員我,願來就來,隨便好啦。

  小慧和彭三戀愛到了什麼程度,是不是該考慮結婚啦?按理說不應該這麼快,但現今的事情很難說的。未婚先同居、先孕,是個不可迴避的問題。小慧媽給我打過一次電話,吞吞吐吐,繞來繞去,最終,在我連叫三聲媽後,她才談到忌諱的性,讓我替她看著點小慧。我電話里答應了她老人家,放下電話,我根本不能干涉小慧的私生活。聽說在某國,女孩和自己的男朋友有了第一次性關係,她的媽媽要送她一束花的,祝賀自己女兒的生活發生了一次轉變。小慧媽如果知道小慧和彭三早睡在一起,非臭罵她一頓不可,氣急了要掐她,小慧說媽掐人很疼的,比笤帚疙瘩打,疼得多啦。

  莎莎突然進屋來,顯得有些急匆匆,我問客人走啦?她說沒有,便鑽進衛生間,放水沖洗的聲音很大。折折騰騰些許時候,她從衛生間出來後在自己的那隻皮箱裡取一個塑料小包塞進襪子裡,沒和我說一句話,匆匆又出去啦。

  我看清了她塞進襪子中的是安全套,她在先前已經拿走了一個,這又拿走一個,幹嗎呀?青蘋果的小姐不只常大香一人在陪客人,這個過去沒有意識到的東西現在意識到了,莎莎今晚肯定不止陪客人喝喝酒吧。

  胡思亂想,我怎麼也睡不著覺,完全是讓莎莎攪的。沒過多久,莎莎再次回來,仍然重複上次回來的行為,鑽進衛生間,嘩嘩沖洗,出來後一頭扎在床上,低聲的啜泣伴隨床的微微顫抖,我猜想一定出了什麼事,叫她兩聲,她不答應,哭聲反倒大了一些。

  這時,安姐出現,她很少到宿舍來,夜半幾乎一次都沒有來過。我想她是衝著莎莎來的,莎莎的反常行為和哭泣大概和安姐來是有關係的。安姐語言總是那樣柔和,說:怎麼啦,莎莎?客人找我,很是不滿意。

  莎莎起身下床、站直,服務小姐同安姐講話要講究姿勢的,如果工作期間,服務小姐要站直身子,背過手去,望著經理的眼睛回答問話,這規矩莎莎沒忘。她說:我們做了兩次,他還要做。

  安姐問:事先沒談好嗎?

  莎莎說:談了,一次100元錢。

  安姐說:既然談好條件,那你為什麼撇下客人,獨自跑回來呢?

  莎莎說那個男的她實在受不了,像驢似的,現已做了兩次,每次都是一個多小時,阿姐,我真的怕他。

  安姐是位通情達理的人,弄清了真實情況,沒有責備莎莎,平靜地說:你現在回包房去,編個理由向他說明你沒有扔下他,例如說離開包房接個電話什麼的。莎莎說他還要做怎麼辦?安姐說你委婉謝絕,總之不能傷了客人。莎莎你不是在一個酒店當過小姐,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相信你能處理好此事。

  莎莎簡單梳洗一下,朝臉上撲一點粉,蓋住淚痕,脫下超短裙,換上一條牛仔褲,把全身包裹嚴實,爾後隨安姐一起出去了。

  望著莎莎的背影,我的視線模糊啦,我將要面對的生活相當殘酷。如果一個像莎莎遇到的客人糾纏我,我又怎麼辦?得罪客人,酒店絕對不允許,順從客人,那將是什麼樣的結果啊!

  我關掉了燈,宿舍里愈加顯得空蕩蕩,一種孤獨感爬上心頭,這夜我再一次失眠。

  ×月×日

  宿舍來了一位叫琴的小姐,年齡比我們都大,沒有客人時,她便躺在床上,很少和同屋的我們說話。今早她沒起床吃飯,我問她是不是病啦。她說是老毛病了,一來事兒就頭痛,醫生說是倒經。我說我過去也有這個毛病,後吃一個偏方就好了,偏方是我們家鄉一位老太太出的,現在全忘了,等以後回去問一問,吃吃試試。她說偏方治大病呢!我們的話多了起來,閒談中得知,她今年29歲,是位下崗女工,過去下崗期間領過一些失業保險金,後來就沒有了。到勞務市場找活干,都沒成,單位和街道做了幾次推薦,最終因無單位接收,只好進了酒店。她講了初進酒店的一次改變她一生的特殊經歷:經人介紹,她到一家叫紅蜘蛛的酒店當服務小姐。她不知道客人來了,老闆把她們所有的小姐都叫出去,站在客人面前讓人挑選,這場面她在一部描寫妓院生活的電視劇中見過,嫖客來了,老鴇要喚來姑娘,任憑嫖客選中意的。同她站在一起的年輕小姐們,個個風騷輕佻,擠眉弄眼,故意挺著胸脯,而她哪會這些,很不適應這種受踐踏和蹂躪的感覺,小姐們一一被挑走,最後只剩下她一人,沒人要啦。老闆叫她回房間去等,不多時,一個年紀不算輕的男人來了要找小姐,老闆再次讓她去坐檯。客人見她進來,一臉的不高興,她給他倒杯水他不喝,削個蘋果給他,他也沒吃,冷冷地問:你是小姐?

  她點點頭,那位客人忽然發起火來,喊著,你去把老闆叫來。

  她遲遲疑疑,老闆是隨便叫的嗎?她看出客人對她不滿意,知趣地說,您不喜歡我,重新換一位小姐吧。

  掃興,太掃興啦。客人還是大喊大叫,老闆恰巧從包房門前經過,以為出了什麼事情,便進來,客人很挖苦地說:這人是你們酒店的小姐?啥層次嗎?我要的是小姐,不是老媽子!

  老闆一個勁兒地道歉,示意她馬上離開,她覺得自己的心被一支箭射中,很疼很疼。她曾試圖將這支箭拔出去,只是沒那力量。在這群年輕漂亮的小姐面前,自己是一隻被同類打敗的狼,要麼離群索居而孤獨死去,要麼以實際行動拯救自己。她發狠,我要陪客人,男女情歡卿卿我我、纏纏綿綿這類事,我絕不照你們這些姑娘們經驗少,決堤的水不可阻擋。從此她當上小姐,來青蘋果也是坐檯。

  她還告訴我一個秘密:她有一個7歲的可愛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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