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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52:15 作者: 徐大輝

  ×月×日

  服務小姐必然經歷的事,我從今晚開始經歷。夏總是獨自一人來青蘋果的,指名叫我陪他,不過今晚換了一個包房——幼果。

  夏總親切地叫我小孩,其實他的年齡也不會超過四十歲,他問我不是漢族吧,我如實回答,母親是漢族,父親是蒙古族。他說:混血兒,好。唱一支歌吧。

  我問他喜歡哪一首歌,他說他喜歡《靠近你,輕輕說愛你》,問我會不會唱,我說唱唱看,希望你喜歡。

  這一個雨季分外想你/我和孤獨在一起/聽風聲吹去/聽雨聲落地/點點訴說著秋意/為你擦乾那發誓/讓我靠近你說聲愛你/嘴角帶著你的甜意……

  歌聲中我注意到夏總用絹絲手帕揩眼睛,他鼓掌,誇我唱得好,評價我一定讀過很多書,我說讀過一些,還寫過幾篇小說發表了。夏總告訴我,他原是一家地市級文學刊物的主編,因為單位讓職工搞創收,編了兩期有賣點的,新聞主管部門給收繳了,說是太黃,他受到行政記大過處分,一氣之下辭了職,下海經商,現做裝潢生意。我們海闊天空地談,談到三毛時,我們彼此都很投入。浪跡天涯、浪漫無比的三毛是我很小的時候崇拜的偶像,她給我們這些追求浪漫、美,追求高品質生活的女孩,提供了一種理想的生存方式和盡善盡美的人本範例,還提供了一種經典的感情模式。

  夏總說他在不惑之年讀懂了三毛的美麗文字,更加讀懂了三毛本人,他欣賞她的率直、頑皮、純真和執著。不隱諱地說,我第一次被除二臣子以外的男人所吸引,三毛一生痴愛馬,交織著雄壯、神秘又同時清朗的生命之極美。擁有這些很難。我的眼前,是一片撒哈拉沙漠,夏總便是一匹有誠實的眼睛和飛揚鬃毛的馬,正如三毛所描寫的那樣,她要送給世界上每人一匹馬,也送給我一匹,讓它馱著我走出生存的狹窄空間,星月兼程別停下……我沒拒絕伸入我衣襟里一隻柔軟的手,因激動而周身顫慄。他問:做不做?

  我猛然驚醒,拽出他伸進我胸前的手,說,我不做,不做!

  

  一切陷入了平靜,音響依然低回著一支纏綿樂曲……夏總平靜些的時候,自責自己都做了些什麼,請我原諒他,他說他家資巨萬,四口人都辦了居住澳洲的綠卡,說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生活總不能十全十美,令夏總感到缺憾的是,他的太太生了兩個女兒,他想要一個兒子。說時一臉的愁苦,富人那種因富足而苦惱的表情。這番話完全凝視我的眼睛說的。最後他提出個讓我大吃一驚的問題:小孩,你願意給我生一個孩子嗎?

  生孩子,生……我一陣臉熱,天吶,二臣子我們相處那麼長時間,兩心早已相許,都沒說到生孩子。這個夏總呀,到底怎麼啦,他人好,我氣惱不起來,權當他一時說走了嘴,或醉了酒,酒話。

  不能再談下去了,我不是怕夏總說得更多更多,恐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操起話筒唱歌,一首接一首,壓在心頭堵在心口的沉重,吐出為快。夏總是在我唱歌時離開包房的,幾張百元大鈔放在我身邊,是打的小費。

  對於夏總的求愛,我冷靜、理智地報以一種感動。愛與被愛都是無法阻擋的,那麼這算不算是一份愛呢?

  我與夏總相處在一起的時間不多,他向我傾訴,我用什麼去解開他心中的結,用什麼去安慰他,又該不該去安慰他呢?或許,他的那個溫馨幸福的家庭出現陰影,他與美麗可人的妻子感情出現裂痕……這些都是我的想像和推斷,真實情況如何便不知曉。

  ×月×日補記:見到夏總我心中便湧上一種莫名的感覺,我說不清,最近這次接觸。我竟變得慌亂不安,十分的慌亂不安。

  夏總是不是想包二奶,讓我當二奶?誠然,給他當二奶吃穿不愁,用不了幾年可得10萬或20萬巨款,家裡蓋上房子,回村再嫁二臣子,穩穩噹噹地過上富人的日子。但我不打算這樣做,可怎樣擺脫夏總再糾纏呢?我不願承認也必須承認的事實,男人的眼淚大都缺乏真誠,夏總亦如此,瞧他那樣動情讓人為之動容。可是,終了還不是攫取我的同情,偷去我的情感,騙得我的獻身,男人啊,男人!

  的確,那個夜晚,在我的生命中是值得記住的,即使讓我回首往事,我也不會為那夜付出的情感而後悔,相反,我該珍藏它。我們(是不是現在的夏總並不重要)沉浸在令人陶醉的忘情之中,雖然那夜我們走得太遠太遠我也不後悔!我的情感世界,是一片空曠和荒漠,沒有一片生命的綠色。

  正是夏總在那個夜晚走進荒漠,使這裡終於有一行腳印,一種生命在此蓬勃,填充著空蕩,改寫著蒼白……我珍惜那段瞬間的真情,儘管它很快被殘酷的風捲走,我畢竟曾經擁有過——那片飄向遠方的雲。

  ×月×日

  小慧來電話,約我到小樂園吃飯。我連日來失眠,蔫蔫的打不起精神,沒一點胃口。小樂園是本市較好的一家酒店,消費層次比較高,小慧和我說話是很少客氣的,直來直去,她說:別給我拿身份,撒得扔(快的意思)來吧,好像誰願意請你吃飯似的。

  小慧提前趕到那裡,定了個小包房。小慧消瘦了,左眼青紫了很大一塊,我問怎麼弄的,挨打啦?

  小慧說是自己打的。打自己的原因是彭三欺騙了她。彭三認識小慧時說只喜歡她一個人,他們相愛,小慧為愛什麼都給了他。忽一日,彭三和別的女人廝混被她發現,她悔恨交加,狠狠地打自己——打得烏眼青。

  折磨自己又有何用,還是想個補救的辦法,我建議說。小慧無望地搖搖頭,她說失去的情感還能補回來嗎?我說要麼離開他,她說,不,那樣便宜了彭三,也對不起自己。小慧發覺我眼裡有淚,剛強地一甩她的長髮,忽然挺拔起來,說九花來咱們喝酒,那些不愉快的事讓他媽的滾開吧。一杯接一杯乾花生露,一臉的興奮,我深為她的情緒所感染,陪她幹了幾杯。

  小慧問我青蘋果一樓裝修這段時間,都幹些什麼,缺不缺錢花。我挑些不至於引起她不痛快的事說了說,像彭三的事我再未提及,小慧的精神負擔夠重的,別向她瘦弱的肩頭加分量了。離開小樂園,小慧近乎綁架似的將我拉上計程車,一直開車到「服裝大世界」,她挑選一套黑色晚裝短連衣裙,問也不問我,就往我身上比量。這件衣服領口飾有精美的金絲花邊……她接著又選一件吊鏈長裙,付款後直接扔給我,設計起我來:短連衣裙再搭配晚裝更顯經典完美,你的頭髮要剪短,那樣你才更靚麗自然、風采照人。

  計程車上,她向我介紹她的吊鏈長裙,說這種露背設計,後中開有疊門衩,既具性感又易活動。性感,小慧呵你還受害不夠嗎?紅顏+性感=什麼呀?

  小慧給我買的晚裝短連衣裙,我只在沒人的時候偷偷試穿了一下,覺得很漂亮,我把它裝進箱子,什麼時候穿我不知道,晚裝短連裙的確很美很美,我真心喜歡。

  穿,將來一定穿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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