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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51:14
作者: 徐大輝
到民政局走訪一無所獲,柳雪飛帶一名刑警回到公安局。凌厲命案專案組設在局內,為的是方便姚劍指揮。井東市公安局主管刑偵的副局長抽調到省廳去破跨國販毒大案,政委忙著基層派出所班子考核,其他副局長分管交警巡警經警網警脫不開身,兩個案子都由姚劍一人指揮。
「姚局,民政局的人竟然問我們搞沒搞錯,他們的局長怎麼會被槍殺。」柳雪飛說。
「不奇怪,凌厲口碑不錯。」姚劍說,「一個勤勤懇懇工作,關心部下,為人和善的領導怎麼能被殺呢?」
「沒有仇人,沒和誰有矛盾,凌厲遭槍就怪了。」柳雪飛說,「也許是無端,撞到殺手的槍口上。」
「你相信是撞到槍口上?」
「當然不相信。」柳雪飛說。
「既然不是撞到槍口上,我們還是要繼續尋找線索。雪飛,說說你的想法,下一步偵破方向?」
柳雪飛早有想法,可謂胸有成竹。只是他讓自己在局長面前想法不成熟,甚至於幼稚。在你的上級面前,比領導聰明總是危險的。你說領導不比你高明還是領導麼?領導審材料,你要故意寫錯幾個字,領導給你改嘛!總之做事,給領導留指教你的餘地。他為難地攤開雙手:「案子無頭緒,走進死胡同,我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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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走進死胡同,就能走出來。」姚劍說。
「我想仇殺可以排除。」柳雪飛這句話不是隨口說的,也不是給領導的批評留欠茬兒,有目的的,有試探的意味。
「道理呢?」
「一個好人怎麼會遭誰暗算呢?不會。」柳雪飛講一種邏輯,或曰道理。見局長的神情沒現出贊成沒現出反對,他朝回拉一拉話,說,「當然無端殺人,激情殺人是有的。」
「凌厲給人近距離射殺,現場沒有搏鬥的痕跡,兇手是在從容不迫的情況下殺人,不是激情殺人,而是有預謀、有端。」
「即使事先有預謀,也不一定是仇殺。」
「那是什麼?」
「比如情殺。」
「哦?」
「殺人的三大理由中,財殺早已排除,再排除仇殺,剩下情殺。」柳雪飛說,「我堅持情殺。」
凌厲是情殺,還有一個人閃爍其詞地說過,是馬市長。儘管他沒說得那麼直截了當,特提到凌厲的前妻、養子,說他情感方面挺亂。亂是啥意思啊?亂容易出問題,出大事。柳雪飛是持這種觀點的第二人,一個市長,一個刑警隊長的觀點不謀而合,是真理使然,還是……
「凌厲的情殺上升。」柳雪飛不是在說服局長,而是在發布一種信息:凌厲私生活方面有問題,有懈可擊。
姚劍沿著柳雪飛的思路朝前走,他說:「那樣凌厲被殺,就能做出合情合理的解釋。」
「姚局,我建議從凌厲的私生活入手調查。」柳雪飛進一步說,接近了他目的的核心。
姚劍使自己從別人的思路上走回來,站在原有的位置上,他說:「不妥。」
柳雪飛不解地望著局長。
「凌厲不是普通百姓,身居高位,不能隨便對他進行調查。如果是破案需要,也要請示市委批准後,方可調查。」姚劍說。
「人已死啦。」
「是死去的市政府副秘書長。私生活方面很敏感,輕易不能碰。」姚劍態度堅決,沒絲毫鬆動。
柳雪飛沒再堅持,問:「姚局,往下我們做什麼?」
「過幾天開一個動員大會,具體落實下一步破案方向……」姚劍說,「槍殺凌厲的子彈頭還沒找到,雪飛你帶人到西山,儘快找到它。」
柳雪飛去了西山。
姚劍拿出火柴劃著名,這次久久沒點菸。他抽出第二顆煙擺放在第一顆煙旁,往下是第三顆、第四顆……一直擺下去,桌子上排列一排煙,像沿街的風景樹。
他陷入沉思,假若將思維排列出來,又是一番景象。那個下午姚劍的思緒時而像昏暗燈盞下的香火清淡而綿長;時而像風中殘燭搖曳……他在想著兩件事,其中之一是他思考已久的一件事,只是還不成熟,先不說。另一件事是想凌厲這個人,他的被殺不那麼簡單。
攀岩的共同愛好,姚劍走近凌厲,或者說他們走到一起成為朋友。經常結伴去攀岩,那座山也沾了金字的邊兒,叫金猊山。《辭海》載:金猊,香爐的一種。爐蓋作狻猊形,空腹。焚香時,煙從口出。陸容《菽園雜記》卷二:「金猊,其形似獅,性好煙火,故立於爐蓋上。」
「它的外形像只香爐。」凌厲說。
姚劍觀察攀上幾次的山,從下面看,形狀酷似一隻香爐。
「我家有隻這樣的金猊。」凌厲說他家有隻香爐,是做私塾的爺爺傳下來的,他隨口吟兩句詩:「夜色樓台月數層,金猊煙穗繞觚稜。」
「凌秘知識真淵博。」姚劍十分佩服凌厲。
一天,他們步行山間,路經一座廟,清脆的敲木魚之聲,在林間繚繞。
「我們進去敲幾下木魚。」凌厲提議說。
「你信佛?」
「不,敲木魚求平安。」凌厲說。
姚劍隨凌厲邁進高高的門檻,香火的氣息撲鼻而來。
凌厲將攀岩的行頭請姚劍幫拿著,僧人手持木魚,等著香客交錢他給敲。敲木魚要交錢的,敲一下5元錢。凌厲交了40元,僧人敲了8下。
咣、咣、咣、咣……
凌厲微闔雙眼,十分虔誠,儼然是善男信女。僧人清脆的敲擊聲中,他許下一種願,是什麼外人無法猜到。敲過木魚,凌厲走出廟,情緒很好。
「我想起首詩。」他說,「我在一本雜誌上見到這樣一首古詩……」
姚劍至今清楚記得凌厲吟誦那首詩時的喜悅表情。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兇手槍殺如此一個人的目的著實令人費解,凌厲不會輕易和某某人結怨。
柳雪飛說到情殺,似乎這是他遇害的最充分的理由。姚劍有他的主見,是什麼暫時他不會對任何人講。
對凌厲的回憶堵在姚劍的胸口,他在那個漫長的下午幾次想到凌厲,每每回想心情都很沉重。
在他看來,凌厲絕對不是死於情死於仇,而是死於陰謀!這顯然不是臆測,而是有實實在在的根據。
下午,法醫劉浩來到局長辦公室,帶來了姚劍等待的消息。
「死者小慧腦部的子彈頭取出來了。」劉浩臉泛起些微血色,表明一件事情成功的喜悅,他說,「姚局,沒出您所料。」
姚劍在此之前對槍枝使用者——兇手,做出推測,認為該是一個熟練使用槍枝的人作案。此推斷成立,對下面的偵破工作有利。
法醫劉浩接受局長派他的任務完成了。他成功取出嵌入死者腦部的彈頭,與命案現場找到的那枚是同一型號,同屬一支槍發射。法醫更證明了射擊技術,一槍斃命,嫻熟地使用槍枝,平靜的心態近距離殺人。
「從容不迫,兇手不是第一次用槍,也不是第一次殺人。」劉浩說。
疑雲像陣雨掠過山崗一樣掠過姚劍的心頭,某一判斷如透亮的雨點兒……他不禁鬆了一口氣,表情鄭重。
「是『公安』手槍子彈。」劉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