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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50:00
作者: 徐大輝
一審判處宋雅傑死刑。
「宋雅傑,你上訴嗎?」法官問。
「我不上訴。」宋雅傑說。
法警將宋雅傑帶進死囚牢房,關押住在單獨的房間裡。
「我要求見女兒一面。」她提出最後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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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雅傑的要求得到批准。
「你女兒叫什麼名字?」法警問。
「叢眾。」
「怎麼聯繫她?」
「問市刑警支隊的海小安,他知道。」
警察找到叢眾,把宋雅傑一審被判死刑的消息告訴她,然後說:「你母親要求見你,叢眾,你見嗎?」
「見。」叢眾毫不猶豫地說。
海小全陪著叢眾去見宋雅傑,這次會面,對於她們母女是生離死別。此次是最後一面。
面前的母親和叢眾想像雖然說不上相差異甚遠,但是有些差異。那斑馬一樣圖案的囚服,白色的槓槓閃著寒光如鋒刃割碎心中美好的母親,幻想中的母親形象不完整了。
「眾兒。」宋雅傑輕喚女兒的名字。
叢眾聽那呼喚聲如從遙遠的天外飄來的那般縹緲,她的嘴唇顫抖,不知自己到底答應沒有。
「眾兒!」宋雅傑再次呼喚,並伸出一隻手。
叢眾伸手給那個叫做媽媽的女人,她感覺出被一隻顫抖的手攥著,那隻手很涼。
「媽!」叢眾終於呼喊出聲音。
宋雅傑頓時哽咽了。
「媽!」叢眾跪蹲下去,頭放在母親的雙膝上,「媽媽!」
海小全頭轉向牆極力地仰著,或許怕淚流出來。
會見有時間限制,我們不得不把時空擴大,給生離死別的母女一些感情交流的時間。悲傷、驚喜、親近、不舍……百感交集。
「他沒見到你,同我一起想念你多年,為有朝一日找到你,送你一筆錢才來罌粟溝挖煤。」宋雅傑說郭德學,對女兒說,「他是個心腸很好的人。」
「找到他了嗎?」叢眾問。
「警察說他死了,可我覺得他沒死,昨晚還託夢給我,說他在一塊大石頭下壓著,叫我去救他。」
「媽,人只會做夢,不會託夢。」
「我真亮地聽他喊我……」宋雅傑說夢,她說,「鬼臉砬子煤礦,礦名多不吉利啊!」
「記住,郭德學是你真正的繼父。」宋雅傑叮囑。
「那叢捍東呢?」叢眾問。
宋雅傑愣然,這個名字似乎很陌生,看得出她十分不願提到這個人。儘管女兒隨了他的姓,那畢竟是很過去的事了,姓什麼都是個符號,姓什麼無所謂。她說:「全當沒這個人。」
「可我姓叢……」
「眾兒,我當時給你起名字時,他還沒變壞,應該說沒重新變壞。哦,不說他了,說你的眾,三人結晶了你。」
叢眾是三人的結晶,宋雅傑給女兒起的名字沒侵權,客觀無私。
「到了這種時候,人世間對我沒有秘密。唉,人活著的時候,這個秘密那個秘密,還不是幾件衣服遮蓋臭肚皮(皮囊)。」宋雅傑死到臨頭大徹大悟,她說,「那句話怎麼說的?鳥要死了,叫的聲音……」
一個村婦篡改了詞彙,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給改成鳥要死了,叫的聲音也什麼什麼。
宋雅傑要說海家,這時母女倆不約而同地想到在場的海小全,先前他像根本不存在似的。
「小全。」叢眾叫他過來。
「他是?」宋雅傑問。
「我的朋友,就是更親密的那種。」叢眾介紹得很拗口。
「噢,我明白啦,你戀愛的人。」宋雅傑為女兒有男朋友高興,能夠在她即將離去時帶來看上一眼,從心裡向外湧泉一樣高興,她連連說,「好,太好了。眾兒你長大了,都有男朋友啦。」
海小全有些羞澀。
「媽,你知道他姓什麼嗎?」
「你沒說,我哪裡知道哇。」
「姓海,大海的海。」
「海?」宋雅傑疑惑,自語,「不會那麼巧吧?」
「他叫海小全,父親海建設……」叢眾說。
四周的牆壁突然旋轉起來,宋雅傑拍了下額頭,她想阻止腦袋停住,事實上也是頭腦在旋轉。
「媽,你不必擔心,小全也是抱養的。」叢眾猜透母親在想什麼,為她解惑。
「嚇我一跳啊!」宋雅傑懸吊的心落下來,她問,「你親生父親不是海建設?」
「我生父姓莊。」海小全說。
宋雅傑猛然在她記憶的硬碟上點擊出一個姓莊的人,郭德學電話里說過,有一個姓莊的人對自己很好,他帶他們下井,他是頭兒。她對女兒說:「你繼父說過有一個姓莊的人和他一起下井挖煤。」
海小全沒有尋找生父的打算,因此沒在意聽宋雅傑說什麼。
「小全,媽說有一個姓莊的……」叢眾說。
「眾,」她的話給海小全打斷,提醒叢眾,「那個東西……」
「會見的時間到。」法警第五次看表,每一次推遲五分鐘,他破例到了極限。
叢眾拿出一隻蘋果,送到母親嘴邊,說:「媽,吃。」
宋雅傑咬口經過警察允許的蘋果,她說:「眾兒吃一口。」
於是,出現這樣場面:宋雅傑咬一口,叢眾咬一口,母親咬一口,女兒咬一口,母女交替咬蘋果……在民間,蘋果象徵平安,此刻的蘋果寓意深刻了……平安上路。
「眾兒,媽走啦!」宋雅傑的聲音悲愴而蒼涼,咽下最後一口蘋果。
叢眾直跪面朝法警帶走母親的方向,海小全膝蓋發軟,跪在她的身後。
「眾兒,去罌粟溝找找你繼父。」宋雅傑猛然轉回頭,喊著說,「一定去找找他啊!」
叢眾給母親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