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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天良如血 63

2024-10-04 11:49:19 作者: 徐大輝

  掛在天上的月亮薄而透明,清冷的光輝灑下,宋雅傑的記憶在秋意里行走。枯葉落在看守所的牆上的聲音,令她想起桂花村,許多有故事的夜晚,捲起落葉一樣向她走來,她很傷感。原來,傷感是白色的。

  今天的提審她認為不能稱其為提審,是聽噩耗。

  「你丈夫郭德學受過骨傷嗎?」刑警李軍問。

  宋雅傑一怔,不祥之感爬上心頭,一種希望玻璃一樣破碎。尋丈夫不見的時刻有人問起他是否有骨傷,刑警來問更是凶多吉少。

  「問你呢,宋雅傑。」李軍問。

  「啊,他怎麼啦?」宋雅傑問,忘了只許回答問題,不能向刑警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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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德學受過骨傷嗎?」李軍再問。

  「受過。」她答。

  「什麼傷?」

  「小時候騎驢摔的。」宋雅傑說。

  「摔傷具體位置?」

  「左胳膊骨折兩截。」宋雅傑比劃自己的肘關節上方,「尤村長的爹給接上的,他是黑狗先生。」

  刑警對黑狗先生白狗先生不感興趣,他們要甄別、確認死者是郭德學。

  「你知道他的血型嗎?」

  「AB型。」刑警問。

  一切對上號,完全吻合,死者是郭德學無疑。

  「他死了嗎?」宋雅傑問話有股冰冷的氣息。

  在場只李軍和小王,誰也作不了這個主。

  「你們不肯告訴我,我不問,他一定死了,煤礦出事死的。」宋雅傑喃喃地說,「他死了,我知道。」

  「宋雅傑,你怎麼知道郭德學是煤礦出事死的?」刑警追問。

  「他給我託夢……」宋雅傑說她幾次夢到煤井透水,眼見郭德學給大水淹死。

  「你到過煤井?」刑警問。

  「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透水?」刑警問。

  「德學說過,他挖煤的井上面就是人工水庫,哪一天掏漏了,他們都得淹死。」宋雅傑想起丈夫曾經說的話,她說,「我夢見水灌進煤井裡,像灌耗子似地淹死他們。」

  假如煤井透水,還真和她描述的差不多。這女人真神了,她竟然夢到煤井透水,和警方的猜測不謀而合。

  李軍所掌握的知識中,有心靈感應的故事。美國有一對孿生姐妹,分別生活在兩個州。一天,妹妹騎馬摔下來,踝骨骨折。遠在另一個州的姐姐,忽然感到腳踝處疼痛難忍,無緣無故的疼痛,正在她納悶之際,妹妹打來電話,說她落馬摔傷了腳踝骨……世上發生過許多至愛情深的人彼此之間有心理感應的故事,宋雅傑當屬此種情況。

  監房靠近高牆,黑大的牆影遮擋住月光。她感覺心裡忽然黑暗起來,希望之燈搖曳即將熄滅,身體蠟燭一樣癱軟下去。

  「德學死了嗎?」她不得不面對殘酷的現實。

  刑警問她郭德學受過什麼傷沒有,她敏感到突然失蹤的丈夫可能被警察找到,可不是活人,活人警察怎麼問他的骨頭傷過沒有。假如是這樣,她要背負終身的愧疚。

  「我對不起女兒。」宋雅傑有一天說。

  桂花村的土炕上,身體好起來的宋雅傑強烈地想女兒,十多年中對叢眾的思念斷斷續續,如今思念如河水晝夜在流淌。她憂傷的情緒深深地感染了郭德學。

  「等你病好利索,我們去盤山找她。」他說。

  「你盡說傻話,我是被通緝的逃犯,敢在盤山露面?」

  「十多年啦,警察還會抓你?我看認不出來你。」郭德學說。

  「唉,你有時很小孩子(天真)。」宋雅傑清楚自己的處境,十幾年沒讓警察發現,桂花村太偏僻,很少有人到此。加之尤村長的袒護,她才得以潛伏下來。一旦出了村子,如出洞的兔子,就暴露在獵鷹的視野里,相當的危險。

  明白了這個道理,郭德學有了另外的打算,他說:「孩子慢慢找,我們攢點錢,她總要上學、找工作、結婚,處處都要用錢。」

  宋雅傑感激的目光望著郭德學,說:「你是我男人,從今天起,你是我的男人。」

  「一年前我鑽了你被窩就是了。」他說。

  「不是,一年中你占了我的身子,並沒占我的心。」宋雅傑動情地說,「現在我完全給你。」

  「心和身子?」

  「還有女兒。」

  「雅傑!」郭德學為自己做父親而感到自豪。

  桂花村人眼裡,郭德學與孤老棒子,光棍,鰥寡孤獨,四大硬這些詞彙連在一起。

  四大硬一詞來源民間的歌謠《四大硬》,其文是:門洞子風,練武的功,光棍的××,鍘刀釘。

  說郭德學是鍘刀釘有些牽強附會,他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光棍,有老婆白菜啊,只是白菜死後,他的被窩裡空蕩一段時間。村里人歸類他四大硬範疇,有咒罵他的成分。

  有毛不算禿,村俗郭德學有女人,有兒女就摘掉光棍跑腿的帽子,村民極寬容,沒人計較他用何種手段弄來模樣不錯,皮膚白牙齒白的外鄉女人。不然,警察早抓走了她。

  郭德學要外出打工掙錢,選擇了挖煤,也就選擇了危險。

  「挖煤太危險。」宋雅傑企圖說服他放棄,改做其他活計。

  「挖煤掙錢多。」郭德學死認這個理兒,他說,「我攢夠一筆錢,給叢眾,她念大學需要錢。」

  郭德學為未曾謀面的女兒走進死亡之井,捆住他的不僅僅是危險的鎖鏈,還有毫不相干的陰謀。

  宋雅傑尚不知郭德學死於非命,更不知道死於一場陰謀。

  在接近房頂開啟的窗戶,透進城市的氣息,宋雅傑分辨出十幾年前的味道。海家有股特別的香味,是蒼蘭花釋放出來的。陳慧敏愛養蒼蘭,擺滿屋子。

  海螺的身上薰染著蒼蘭香氣,抱起她來就像抱起一簇蒼蘭花。

  「陳阿姨,她的名字叫蒼蘭多好呀。」宋雅傑說。

  陳慧敏只當是保姆隨便說的話,沒深去想保姆與這個女孩將來可能發生的故事。她說:「有人說海螺放在耳邊可以聽到未來事情的聲音。」

  「一切聲音?」宋雅傑問。

  「是,幸福的聲音。」

  宋雅傑耳朵放在女孩子胸前,聽呀聽,以後的日子裡,她真的聽到了,她長大了,撲向自己的懷抱里,叫媽媽。或許,宋雅傑最早聽到女孩的心聲,才萌生帶走她的想法。

  「叢眾啊,你在哪裡?」宋雅傑內心深處呼喚。

  宋雅傑清楚自己走不出監獄的大門,尋找女兒原指靠的人,現今生死不明。真的死了,這輩子恐怕就見不到女兒。

  「哪怕見上一面,死也閉眼了。」宋雅傑哀傷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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