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4 11:40:33 作者: 徐大輝

  穆楠生和郁冬冬不約而同感到心裡發堵。

  「那一天,於慶德一直用痛苦的眼光看著我。」孫威講述的語氣很沉,吐出的字句像塊石拋出。

  在一個極私秘的場合,莫逆之交的神奇製藥廠廠長於慶徳對孫威說:「也許我馬上成了你的第二。」

  「我的第二?」孫威心裡默想他的話的意思。

  損失了二百萬,或叫人給敲去二百萬,現在孫威已經是古紀峰麾下私營企業一築的經理,還有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在裡邊。與其說他願當這個受柄於人的經理和守著那股份,不如說,他要查出綁架的策劃者。用綁架兒子的卑鄙手段逼其就範,同樣的悲劇要在於慶德身上上演嗎?

  於慶德問:「世紀實業集團,要建一個藥廠,你知道吧?」

  孫威表示知道。

  「他們看中我們廠的製藥設備及廠區,」於慶德覺得在某些方面與孫威同命相憐,說:「餓豹似地盯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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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打算怎麼辦?」

  「豁出去了,當年我為租賃下這家倒閉的藥廠,我傾其所有,連住宅樓都賣掉了……慘澹經營幾年,我買下它後,又重新注入了大量的資金……誰曾想……」於慶德落下淚來。

  孫威與於慶德數年交往中,從來未見他落過淚,男兒有淚不輕彈,在他的身上充分體現。現在,現在……孫威突然看到朋友的未來。他沒看太真切,朦朦朧朧中展現的是一個悲慘結局。

  「我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準備。」

  孫威看出於慶德是要寧玉碎毋瓦全,心生幾分敬佩,隨之而來的是擔憂。他比他更多地了解世紀實業集團一些內幕。單槍匹馬去和他們斗,無疑是以卵擊石。作為朋友,他想幫助他,一時又不知怎樣做。

  「我已給妻子、兒子辦好了護照,明天即飛澳洲……」於慶德空拳砸在桌子上,發恨說,「剩下我,就和他們拚。」……

  穆楠生問:「他沒講受到怎樣的……如警告、恐嚇什麼的?」

  孫威回憶當時自己心很亂,幾年後的今天回想當時的細節,模模糊糊。如果萬達最後找他談話算是恐嚇的話,應該有一次。他說:「於慶德說萬達找他,很露骨地說要購買他的製藥廠……他說不賣,萬達什麼也沒說,只是笑。」

  「笑?」郁冬冬思想不明白,恐嚇者怎會不怒而笑呢?

  「幾天後於慶德就出事了。」孫威悲傷地說,「他走在大街上被不明來路的車撞死的……警方至今也未逮住兇手。」

  「你認為是萬達他們幹的?」穆楠生問。

  孫威自言自語道:「沒有例外。」

  「什麼?」

  「製造車禍。」

  「你根據什麼說是有人製造車禍?」

  「交通肇事後司機不會逃跑……即使是逃逸案,警方找到那輛破損嚴重的肇事車輛應該不難。可是,到今天案子也沒破。」孫威這次望穆楠生他們兩人,眼裡閃過一絲不信任的光,雖然一閃即逝,還是讓穆楠生捕捉到了。

  穆楠生直截了當地問:「你認定警方沒認真辦這個案子?或是與肇事者同流合污?」

  「我沒權這樣說。」孫威將話題從警方身上引開,說,「於慶德死後不久,神奇製藥廠就被世紀實業集團買斷經營權。想想前前後後發生的事情,便一目了然了。」

  孫璇拎著瓶紅酒,說:「我來敬杯酒。」

  「我們喝得差不多了,是不是?」穆楠生照那瓶紅酒眼暈,更打憷孫璇,喝酒她海量,光喝不醉,因此要婉言謝絕。

  「紅酒軟化血管,有益健康。」孫璇開始逐一滿酒。

  趁這空當孫威要耍滑,說:「呃,我方便一下。」

  「哥,你耍賴可不成。」孫璇說,「等你回來一起喝。」

  郁冬冬憑藉女性的敏感,認為孫威不完全是上廁所,在迴避什麼。孫璇和穆楠生的眼神,讓她醒悟,給他們一個機會。她站起來把去方便說得俏皮些:「我去補一下妝。」

  室內只剩下他們倆,穆楠生說:「開這店多久了?」

  「時間不長。」

  「行嗎?」

  「馬馬虎虎,」孫璇坐到他的身邊,說,「我本打算同小町開家美容院,可她給古老總當保健護士,我自己又撐不起那麼大的攤子。」

  「哪個古老總?」穆楠生不放過一絲有價值的線索。

  「藍河還有第二個古紀峰?」孫璇忽生感慨,說,「這年月,長得漂亮是財富。小町本來是一個窮光蛋……今天,我見到她,嚯,貴夫人似的。」

  「保健護士拿很高的薪水?」穆楠生像是有意無意地問。

  「生哥你還那麼純。」孫璇眼盯著他的臉,說:「保健護士遠比秘書離經理近,按摩、揉足、松骨……」

  穆楠生見她突然咽回到了嘴邊兒的話,他能猜到她要說的話:保健護士和經理上床。

  「我已有一女兒。」孫璇冒出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來。

  「好,好。」穆楠生臉上的表情有了變化。他想到也怕她說出來……當年她浮起紅暈大膽地說出要嫁給自己,現已為人母的她,可以平靜的表白,這也正是他還害怕的。

  「我女兒叫思楠。」孫璇把埋藏很深的情感泉湧出來,「我們擦肩而過。」

  「你永遠是我的小妹妹。」

  孫璇眼睛裡滾動亮晶晶的淚水,上齒咬著下嘴唇,沉默些許時候,讓翻江倒海的東西平靜下來,並沉入心底。她走出痛苦昂揚了一下;長發甩向背後,有一小綹發梢在穆楠生眼前雲一樣地飄去,於是他古紀峰心靈的天空便有一塊雲做短暫停留。

  「我們喝一杯酒。」孫璇端起杯,主動與他撞了撞,一飲而進。

  孫威進來正趕上妹妹起第三杯酒,說:「我申請加入!」

  椰島啤酒屋談話沒進行得太久,穆楠生接到專案組的電話,立即返回來。

  「實在抱歉,」穆楠生起身,對孫威說,「我們有任務,得馬上走。」

  這時,孫璇做了個過格的親密動作,從後面抱住穆楠生,臉貼在他的寬厚的背上。

  郁冬冬驚愕,仿佛看見彗星朝地球撞來。

  「小璇今天喝多了。」孫威藉此因由伸手去拉妹妹,被穆楠生用眼神制止。

  孫璇慢慢放開手,穆楠生轉過頭來,說:「謝謝你小璇。」

  回來的路上穆楠生駕車,也不看副駕座椅上的郁冬冬,現出一個失戀者的表情。

  郁冬冬第一次看見穆楠生隊長有這副神態,她自己倒像一初赴約會的少女那般羞怯和局促不安。

  「冬冬,你今天都看到了什麼?」穆楠生突然開口,問。

  郁冬冬沒立即作答,思忖著。穆隊是什麼意思?是讓我為他隱瞞他與孫璇相見的情景,尤其是分手依依不捨的……噢,大概是吧。

  「問你話呢。」

  「喔,什麼也沒看見。」

  「真的沒看見?」

  「真的沒看見。」

  穆楠生用責備的口吻說:「你呀,麻木不仁。」

  「我麻木不仁?那你們擁抱……我振臂高呼,我吶喊。」郁冬冬為穆楠生這樣說感到委屈,人家說什麼都沒看見,是好心好意想為你掖著藏著,你倒……誰麻木不仁?我可感觸頗深啊!

  「你對我不滿意,常常表現在嘴上。」穆楠生尋找一些輕鬆的話來說,「沉默不語,冰一樣的臉。」

  「我倒想為愛情歌唱,想讓臉春意盎然。可是,有人還沉湎往事中,回味甜蜜的細節。我還殘酷不到那個份兒上,去破壞美景呀!」

  郁冬冬說這段話時臉上季節已變換,冰雪開始融化。

  「造物主給女孩一個美麗的外貌沒錯,可是還給她痴情就沒道理。」

  「沒有痴情誰愛你?」郁冬冬的話沒說完車駛進公安大廈的院裡。

  「哪一天再聽你的高論吧。」穆楠生說。

  袁成罡和馮國強在等著他們兩人,他們一邁進門,馮國強示意他們坐下。問:「孫威那有什麼新發現?」

  「有。」穆楠生覺著嘴發苦,伸手從茶桶里捏撮茶放進口中,大嚼起來。

  「飲水機有開水,你怎麼不泡茶?」袁成罡以為他太疲勞,而懶得沏茶干吃茶葉,支使郁冬冬:「給你們隊長弄杯茶。」

  「廳長您有所不知,他嚼茶葉為解酒。」郁冬冬揭了穆楠生的老底。當然,執行特殊任務時喝一點酒,也是允許的。

  「瞧你沒少喝,給,吃三粒。」馮國強將一瓶月見草油膠囊遞給穆楠生,「它解酒。小郁,你說吧。」

  「孫威講他被人敲詐兩次……」郁冬冬講一遍所了解到情況,她說,「他認為於慶德不是死於交通肇事,而是死於謀殺。」

  「綁架,強取豪奪!」馮國強憤慨道。

  「於慶德雖然是樁舊案,我們有必要揀起來。」袁成罡說,「它可能與我們偵破的案子牽涉。不過暫緩一下,我們有更重要的任務,國強,你說吧。」

  「我們得到最新的情報,古紀峰把張冰冰藏在一棟別墅里。」馮國強說。

  「哦!」穆楠生一聽扎了一針興奮劑似的,竟將口中咀嚼應吐掉的殘茶咽下去。

  馮國強說:「現在她被囚在別墅中,那裡的情況是這樣,有一男一女兩個人看著她。男的叫大旗,女的叫小町。」

  他顯然對張冰冰了如指掌。今天「鰹鳥」發回來信息,她弄清楚了張冰冰目前的情況,報告給指揮部。

  「小町是古紀峰的保健護士。」穆楠生補充道。

  「你怎麼知道的?」馮國強驚詫。

  郁冬冬竟然給兜出老底兒,她說:「穆隊的初戀女孩孫璇說的。」

  馮國強瞅著有些不自然的穆楠生,問:「是嗎?」

  「孫璇和小町是好朋友,」郁冬冬說,「孫璇是孫威的妹妹。」

  在對囚禁張冰冰的別墅和看守她的兩個人的情況不甚清楚的關頭,出現一個認識小町的孫璇,一道陽光穿透了濃厚的迷霧。

  「楠生,你們先放下孫威這條線索,還回到張冰冰這邊來。」馮國強宣布指揮部的決定後說:「古紀峰將妻子從醫院接走,藏在別墅里,隔絕外部接觸,有兩種可能,一是探明她的病情,二是繼續殘害她。張冰冰是我們需要的關鍵性人物,保護她已經成為我們破案工作的重中之重。你們的任務是,儘快弄清張冰冰的情況,採取必要的措施,解救她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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