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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34:36 作者: 徐大輝

  田豐撥了一個電話,幾分鐘後,刑警支隊長趙春玲來了。

  「春玲,你有想法要說?」田豐開門見山。

  「我在紅星閥門廠廠長姜雨田家發現了這個。」趙春玲將比一張16開略小的寫滿字的紙交給田豐,她說:「我覺得這篇像似遺書的東西有戲。」

  田豐看這張紙,死者生前用原子筆寫了近三分之二的文字,另三分之一用鉛筆書寫。沒有名頭也沒有落款,難說是什麼時間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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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星閥門廠在我這屆廠長手裡毀了,我深感內疚。建場近四十年,當年從抗美援朝戰場歸來的冉少校,拖著一條殘腿辦廠,紅星牌閥門始終暢銷不衰。直到現在,我們的紅星牌系列閥門,仍受歡迎。也正是紅星名氣,被他們看中,並要搶走這個牌子。可是,二百多名在崗職工,離退休人員還有近百人,都靠紅星牌吃飯啊。我的壓力太大了,他們的勢力、背景我知道,誰惹得了。冉江又怎樣,他還是公安局長呢,歸終還不是被殺掉,案子至今懸著,一個公安局長都難逃他們的禍害,我一個小小的廠長又算得什麼?或是巧合吧,閥門廠己故第一任廠長冉少校正是冉江的父親,他們怎麼就盯住了冉家?唉,這是公安應該關注的事。我最最擔心的是閥門廠的命運前途,不是嘛,幾百人要吃飯,靠產品吃飯,丟了「紅星牌」,也就丟了全廠職工的飯碗,我要像捍衛自己生命一樣捍衛「紅星牌」不被他們搶走。我知道這樣做意味著什麼,我最擔心的是家人受到傷害,女兒才上初一,她們娘倆兒本來生活好好的,因為我,遭什麼不測,我一生都將背負罪責,到死也不能原諒自己……

  田豐用紅藍鉛筆在「他們」兩字下畫個紅圈。他說:「不足八百字五處提到『他們』,春玲,你認為『他們』有戲?」

  「是的,字裡行間透出姜雨田始終受到什麼人的威脅。是誰要搶走『紅星牌』這個品牌?」趙春玲談出自己的看法:搶走一種產品幹什麼,無非要經銷這種產品。大崗市生產閥門的廠家中,肯定有一家想冒用紅星這個名牌。據我了解,全市共有大小十二個生產廠家,其產品都不如紅星牌名氣。因此十二家中任何一家都可能生產假冒紅星牌出售自己的產品。我認為,姜雨田說的『他們』指的就是其中一家。

  「我贊同你的看法。」田豐局長說。

  「十二家生產閥門的企業,屬哪個經濟類型很重要。國有或集體企業的領導者,絕不會明目張胆地去要挾同行,搶奪人家的品牌,他們常掛在嘴邊的話是:炒豆大家吃,砸鍋我一個。覺得那樣不值得。只有個別私營企業主才可能幹出如此蠢事。」趙春玲深入分析到,「我覺得姜雨田受得的威脅,肯定來自生產閥門的私營企業,某個私營企業主看好了『紅星牌』,想弄到手,因此不擇手段……那麼,這個敢公開搶奪國有企業名牌的私營企業主,相當不簡單。」

  相當不簡單,田豐很贊同趙春玲支隊長的結論。大崗市迷霧層層,省公安廳倪廳長曾向田豐轉達了省委書記的看法:「黑惡勢力在操縱大崗市的經濟。」姜雨田留下的這張紙條,證實了這一點,伸向紅星閥門廠的顯然是黑惡勢力的一隻黑手。田豐認為眼下沒必要去捉這隻黑手,因為那巨大黑身尚未現形。他說:「春玲,姜雨田一家被殺案雖未告破,他被殺害,肯定與『紅星牌』有關,你說的『有戲』我贊同,暫時不接觸這部戲,你們先休息幾天,然後全部投入『狂飆』行動。」

  妻子經常夜班,他已經習慣了,兒子珂也習慣。媽媽上夜班他就和爸爸在一起,爸爸有什麼急事出去,他就和警長呆在一塊。

  警長是一隻布熊,他四歲生日大舅杜大浩送給他的。三歲的生日時大舅媽李婷還在,送給他一支仿真手槍。於是他給布熊佩戴上。挎槍的布熊有點威風凜凜,正像卡通畫中的一個角色——警長。珂對布熊最羨慕和崇敬,親切稱呼它警長。

  「珂,你和警長歇一會兒,」他見兒子一直與警長忙碌什麼,時間是晚上八點,離珂上床睡覺的時間很近,妻子的吩咐他不能照樣兒去做。她有潔癖,特別對腳,包括她自己的腳,必須睡前洗,不然,她回來不管多晚,掀被搬起他和兒子的腳聞聞,如果有味兒,或偷懶未洗,哪怕睡得多香,也得叫起來洗腳。他端來一盆水:「珂,洗腳。」

  「爸,我和警長執行任務,我們在抓壞蛋。」珂仍沉浸在他假定的故事中,在同警長隱蔽守候,等待壞蛋出現。他想加入兒子的遊戲,說,「我們一定能抓住它!」

  珂和布熊趴在地板上,注視沙發後面,極認真極投入。他不忍心打擾孩子興趣盎然的遊戲。這是一個孩子缺少自由和想像空間的年代。從居室到幼兒園,近百米的居住空間是珂的活動範圍,真正在一起玩耍的只是布熊。自己的小時候,大崗市還沒有今天五分之一大,推開窗戶便可聽見來自郊外河水流淌聲,風中濕漉著河水的魚腥味,河裡魚多得空手可抓到。抓魚只是孩子們活動的一個內容,不是純粹的遊戲,卡鉛砣、彈玻璃球、騎馬馱相、遛風齒輪……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遊戲。永生難忘的還是同大浩還有一個鄰居的孩子,只記住他叫大片,一起到郊外果園偷桃。那個年代,瓜果梨桃對孩子是巨大的誘惑,誰家的孩子能想吃就吃到啊!桃子成熟的味道隨風飄進城裡,大片說:「咱們去摘。」

  「看桃的老頭很兇,打人呢!」杜大浩說,他兒時膽小。一般幹這種招災惹禍的事,都是大片或王力偉竄掇,他說,「大白天的……」

  「你真笨,咱們晚上動手,趁大月亮地去。」大片說出他的計劃:那個皓月當空的夜晚,三個經不住桃子誘惑的孩子,朝桃園進發。他們定下規矩:只吃不拿,往飽里吃。在小河邊,他們脫光衣服,身上抹滿了泥,三個污泥偽裝後的孩子,像三隻小猴子,故意走路搖搖晃晃,如果誰見了,一定認為是三隻猴子。爬過果園一丈多深的壕溝,順利接近桃樹,各選擇一棵爬上去,摘桃子吃。

  看桃的老頭似乎聽到桃樹上的聲音,慢慢來到樹下。月光朦朧,桃葉繁茂,見不到什麼。他們滿身污泥與樹杆一色,唬弄了老頭。

  三個吃飽桃子的孩子逃出果園,在河裡洗淨泥,他們拉勾起誓,誰也不能把偷桃子的事說出去。而且下次還這麼做。結果沒有了下一次,大浩不爭氣的胃腸暴露了。當晚回到家,他肚子疼,開始忍著,後來翻身打滾地嗷嗷叫。送到醫院,在醫生的再三追問下,他才吞吞吐吐說出偷吃桃子的事……唉!珂這代人要吃什麼有什麼,還用朝身上抹泥去偷桃子嗎?王力偉十分感慨。

  「警長,警長!珂珂向你報告。」珂手持對講機樣的玩具,煞有介事地:「目標老狼出洞。」

  王力偉聽到「狼」字心裡猛然一抖,腦海里立刻閃現驚魂一幕——被劫持的那一刻,劫匪胳臂紋一匹狼,一匹蒼狼。他迅速將女司機高露雨案與蒼狼聯繫在一起,是不是這傢伙作的案呢?

  珂和警長逮住了那匹老狼,他和警長為勝利而歡呼。兒子搖動王力偉的胳膊:「爸,你親警長一下。他很勇敢!」

  王力偉這才回過神來,他學妻子平常的樣子親了警長,又親了兒子珂,他說:「警長勇敢,珂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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