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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25:20 作者: 徐大輝

  三江市警方「狂飆」行動經過精心準備,決定在今夜開始行動。市公安局指揮中心,田豐局長下達了「狂飆」行動開始的命令。經過全局範圍內挑選抽調警察和武警全線出擊,奔向多個鎖定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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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支隊長趙春玲帶數名警察,來到紅蜘蛛夜總會,她指揮封住樓口,命令分頭檢查。

  緊跟在趙春玲身後的記者仙人掌,見警察們手持武器,多少有些緊張。趙春玲在相思豆包廂前說:「記者朋友們,出於安全考慮,你們在我身後,待我打開門後,沒什麼危險,你們可以進去拍攝。」

  電視台記者的攝像機、仙人掌的照像機一齊對準相思豆包廂。趙春玲擰下門把手未開,飛起一腳踹開,沙發上杜大浩正摟著馬爽……閃光燈刷刷地閃亮,攝像機對準骯髒場面。

  「趙隊!」圍著沙發罩的杜大浩撲嗵跪在趙春玲面前,「饒了我吧,看在我們都是刑警……」

  「呸!你污辱了警察這一光榮稱號,滾開!」趙春玲憤怒了,她對昔日的隊友毫不留情面,命令身旁的警察,「帶走!」

  杜大浩連同馬爽一起被推搡到走廊上,與幾位嫖客、妓女們在一起。

  樓下警方的行動場面通過監控裝置傳到送頂樓,夜總會總經理尚俐莉在臥室看到了,她立即撥了一個電話號,沒開機。思考一會兒,又撥了一個號碼:「我是老四,警方……他沒透個風。」對方回答:「是我決定的不告訴你……不要問為什麼,你的話太多啦。正常對待警方,要配合,配合懂嗎?」

  尚俐莉放下電話,繼續看監視器:一樓大廳湊集著一群男女,他們都極力迴避人們的目光,用衣服、手帕所有能夠遮擋的東西遮臉。那幾個機關職員,蔫蔫的活像小瘟雞。他們平素來酒店可不是這樣子,手中握有權力——城管、衛生、收稅費什麼的,進酒店大喊要靚小姐,最可憐是那個公安杜科,蜷縮著像被拘留似的……她沒再往下看,「藍雀」大老闆的話絕非兒戲,必須立馬出面,配合公安。

  全市較大的酒店、歌廳、夜總會,洗浴中心同時出現了紅蜘蛛的場面。當晚市電視台一套「警壇寫真」節目播了「狂飆行動」現場報導。

  很少看本市新聞的程影同女友看完動畫片,女友去睡覺,將程影一個人留在客廳電視機前,W國的近百集電視劇她天天一集不落地看。警壇寫真節目是在兩集W國電視劇之間播出,她坐在沙發上等待,往嘴裡填蜂蜜梅肉果脯。

  電視畫面出現集結在市公局大院的警察、武警列隊在閃爍的警燈前,顧書記、柴副市長、政法委書記在田豐局長陪同下看望參戰幹警。程影瞪大眼睛尋找杜大浩,刑警總是重頭戲,鏡頭果真給了刑警,記者現場採訪支隊長趙春玲,她認得她,應該說刑警支隊的人她大部分都認識。趙春玲好像說他們都準備好了。鏡頭推向她身後一排全副武裝的刑警,她一個個看,沒有杜大浩。——但她相信他肯定在裡邊,鏡頭移動太快,她認定自己沒看清楚。

  「W國電視就那麼吸引人吶。」女友去衛生間,回來朝電視掃一眼,她已睡了一覺,「警察在幹什麼?」

  「今夜警方大行動。」程影眼盯著屏幕,沒指望自己的話能有什麼效果。經常來單身的女友家,沒拿她當客待,主人繼續去睡覺。

  沙發被沉重的東西礅了一下,喝礦泉水的聲音很響。

  「記者隨警察現場拍攝……快看,紅蜘蛛夜總會,不是說公安免介入嗎?」

  「都這麼說。」女友走向臥室,忽聽程影 「啊呀」一聲,她驚訝時就「啊呀」。女友目光轉向電視,鏡頭出現相思豆包廂杜大浩與馬爽被捉「現行」特寫,馬爽雙手掩抱前胸,再往下是杜大浩跪在刑警趙春玲面前……程影沒再朝下看,啜泣起來,因此她比他少看到一個鏡頭:哀求警察放過他的表情極其可憐。

  「狂飆行動」沒再看下去,W國電視劇也不看了,程影痛苦不堪地回到臥室,蒙頭哭泣。

  「影,別這樣。」女友力圖拉開她蒙臉的被子,想勸勸她。她緊緊抓住被子,使流淌淚水的臉露出來。勸是徒勞的,心裡憋屈就讓她哭吧。於是她挨她躺下,等她哭完……許久,她掀開被子,問:

  「公安局會開除大浩嗎?」

  女友心裡明白,警察嫖娼,又被曝了光,其結局最輕也是攆出警察隊伍。她不忍心直言,搖了搖頭表示不置可否。

  程影一夜未眠,輾轉反側。幾縷月光掉進來,她想著已經發生的事,想不想都做不到,心裡苦滋滋,像有棵苦菜在生長。上次去紅蜘蛛夜總會相思豆包廂,見到齷齪一幕後,便有一粒苦菜的種子埋在心裡。起初,她努力不讓種發芽。事情發生後,杜大浩約她談談,她去了。

  「你應該相信我。」杜大浩憂心忡忡地望著她,心情很沉重。

  地上天茶藝館的清茶似乎太釅,程影喝在嘴裡很苦。她第一次見到戀人淒涼地望著自己,對他的話她不能不理睬,她說:「我相信你什麼?相信你摟著小姐時還想著我?大浩,你不會拙劣到自欺欺人的地步吧。」

  杜大浩甩一下頭,眼望棚頂,雙手絞在一起,焦躁不安。他們陷入一段沉默,鄰座有笑聲,是男女嬉鬧的笑聲。笑聲樹葉間雨滴似地跳躍,金屬一樣清脆,只有熱戀的人親近才有這金屬般清脆的笑聲。

  「大浩,你心裡有話要說,你說出來吧。」程影從他的眼神看出,他有一肚子話硬憋著,她說,「過去你可不這樣吞吞吐吐。」

  杜大浩把嘆氣拖得很長,他的確有千言萬語不便說破的,有不能說破的原因。他用一種殷殷的目光望著她,希望她透過眼睛看到他心深處,他的手去抓她放在面前的手,她縮回手拒絕了,面部僵硬,她說:「你找我是告別吧?」

  他聽見一隻鳥跳躍的聲音,很快飛走。他說:「不知怎樣對你說,影請相信我,永遠相信我。」

  「那次在榆樹下,你也這樣說。」她發出異常輕微的嘆息,她說:「其實我也不後悔,都是我願意的。流在地上的東西像一朵盛開的紅月亮花,你好像望著那隻飛走的鳥說的,對吧,大浩。」

  「影,」他嗓子發堵,眼睛濕潤了,他說,「給我一些時間,三個月或者半年……影請相信我。」

  程影無法理解他說的三個月、半年時間是什麼意思。擺脫一個坐檯小姐需要時間吧?倘若不是,他要時間幹什麼呢?

  「影,答應我!」他懇求。

  她想對於我們來說,根本就再沒有什麼時間,一切都結束了。杜大浩見她翻來覆去一句話:請相信我!她滿眼迷茫,像早晨大霧迷漫的荒原,她繼續敘說他們曾有的一段美好銷魂時光,並對擁有美好的沉重思念。對往事的回想如在深沉夜色中行走,腳步漸漸遠去直至消失。世事變化無窮。幾天前,她找到郊區那棵老樹,去年枝葉繁茂,樹蔭下她因愛主動了一切;今歲此樹已枯,狀若屍骨,荒荒涼涼,她更是萬分感慨。或許枯樹來歲逢春,再度綠蔭。可樹在人非,再也不能甜蜜樹蔭下。她悽然離開老樹時,正遇一場細雨紛紛降落,她感到自己是一片青綠的葉子正從草上掉下來被風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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