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2024-10-04 11:24:00
作者: 徐大輝
一車一車糧食拉出大院,臧佰傳的心給人一刀一刀地割,一袋糧食就是一塊肉,半天時間臧家的幾個糧倉空啦。
「繼茂,不能讓日本人得到這批糧食。」臧佰傳說,聲音中有牙齒咬錯的響動。
「交上去了,還能要回來嗎?」管家楊繼茂說。
「不是沒運出村嗎?」臧佰傳說。
炮台上,臧佰傳把想了一夜的事說出來,管家沒怎麼吃驚,東家不甘心糧食讓鬼子掠走,採取報復行動預料之中的事,沒想到這樣大膽,於是他擔心道:
「行不行啊,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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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魚死就是網破。」臧佰傳已做了最壞的打算,「大不了你帶全家走,離開三江,剩下我跟日本人軲轆(拼死)。」
昨夜臧佰傳失眠,跑到炮台上抽了一宿煙,腦袋沒閒著。幾天後開出荷糧現場會,架火燒模範村,給縣長強暴了。多交幾百噸糧食,都是臧家出,為此掏空家裡的糧食。地窖第一年要空著,沒糧可裝。明天架火燒出荷糧任務完成,會後用不了兩天,糧食啟運,一千二百噸糧食拉走。
「拉走不行!」臧佰傳發狠道。
發狠解決不了問題,即使村長躺在糧車下面,也阻擋不住日本人運走糧食。眼睜睜讓人把糧食拉走嗎?鄉下地主紅了眼,耗子紅眼要咬人。村長比耗子智慧、能量大,「毀掉這批糧食!」
怎麼毀掉呢?臧佰傳清楚自己身單力薄,要藉助……他想到兩個人,三媽和七弟。當年正是自己捨不得錢財,七弟遭鬍子綁票不贖,逼迫他當了鬍子,三媽也因此事氣憤離家出走,也成某一組織的成員。十幾年以後,他們面對共同的敵人——日本鬼子,已經走在一起,至少觀點一致。
「找三媽!找老七!」天亮時,臧佰傳下定決心。
管家思考東家這個方案,覺得可行。跡象表明,程笑梅在村子活動數日,目標可能就是糧食,七爺派二櫃震耳子潛進村瞭水,明顯就是奔糧食。找他們最合適不過。
「這兩天機會最好。」臧佰傳說。
今天日軍命令佐佐木九右衛門,他搖身一變成為軍人,組織五十人的隊,開進西夾荒,參加冬季大。拼湊一支五十人的隊伍也很費勁,他跟松木曹長商討,最後決定:憲兵留下四人分別守炮樓,其餘全參加,警察抽掉一半人員,其餘不足在自衛團內找。
「白所長留下,他領人看村。」松木說。
「他留下,吳相林跟我們走。」佐佐木九右衛門考慮更多,將村子交給他不放心,吳相林不是自己的人,他是臧佰傳的人。
松木贊同副村長的意見,警察所長比自衛團長可靠,村子重要部位四角炮樓。有四個憲兵負責,村東門已經釘死,唯一的南門已封閉,封村期間嚴禁外出,白所長在家守著,盡可放心去。
管家問佐木九右衛門他們什麼時候走,什麼時候回來,臧佰傳知道走的時間,回來的時間只能猜測了,他說:「今天傍晌午走,兩三天回來吧,現場會召開前他們一定趕回來。」
「那就是說,馬上跟三太太和七爺聯繫。」楊繼茂說。
「事不宜遲,要快,搶在他們回來前幹完。」臧佰傳說,「繼茂,你馬上就去找到他們。」
程笑梅他們在哪裡不知道,七爺倒是能找到。管家上次去了趟黑瞎子溝。管家說:「我先去找七爺,然後想辦法再找到三太太。」
「也行。」
「東家,封村了大門出不去,我想從咱家的暗道走。」
「中,從暗道走。」
臧佰傳催管家抓緊找到老七,一刻也不能耽擱,時間很緊,在佐佐木九右衛門回村前動手。
「還有部分憲兵和警察留下了,他們把守著炮樓、大門,七爺的人恐怕難攻進來。」管家轉彎抹角,他真實的意思是,想讓鬍子從臧家的暗道鑽進來,炮樓在裡邊容易拿下,內外夾攻取勝更把握。
「繼茂你的意思是?」臧佰傳沒那麼痛快,道理很簡單,臧家的暗道輕易不能暴露,當年挖暗道為防鬍子,如今包括日本人了,那是幾十口人在緊急狀態下逃命的唯一通道。
「我是說假如七爺他們先進村子幾個人,摸進炮樓……」楊繼茂吞吐出實際想法。
臧佰傳思忖,當然這是最好的方案,炮樓從外邊攻難度大,從裡邊易如反掌。動用自家的暗道的念頭,也在他頭腦中閃過,最後給否掉。管家提到,他要有個態度。他說:「再沒更好的辦法?」
「沒有。」管家聽出他指不從暗道進村,「東南角的炮樓控制東大門,西南角的炮樓控制南大門,不拿下炮樓休想走大門。東、南兩個大門,七爺他們必走其中一個。」
是啊,糧食需從大門拉出去。能否拿下一個炮樓,決定了攻村奪糧的成敗。怎麼說臧佰傳是希望成功,作出一定的犧牲在所難免,他說:「沒有別的辦法,從暗道進吧。」
「還不能都進來,要做成攻陷部落村的假象。」管家想得很全面了,鬍子搞完糧食走了,日軍要追查,懷疑從暗道進村,必然要追查,能夠挖起暗道,需要挖暗道的人家,架火燒只有臧家,「東家,你要閃開身子,不能引起他們懷疑。」
「怎麼閃?」臧佰傳想過這個現實的問題。
管家楊繼茂早給主人想好了,他對臧佰傳講了一遍。事實上,很好的一套逃避方案,他同意,說:「跟老七說好,先拿下東南角的炮樓,大隊人馬從東門進,從東門出。」
「沒問題,我會和七爺說好的。」
「走吧,抓緊趕道。」臧佰傳說。
管家楊繼茂鑽出臧家暗道,從一個特別出口——狼洞出來,正午的太陽看見一個不屬於洞穴族的動物爬出來,他警惕四周,初冬的荒野寂然,兩隻在狼洞口樹枝上落著的山雀被驚飛。
抖掉身上的浮土,潮濕的泥土氣息散盡。他計劃一口氣步行幾十里,到亮子裡租一匹馬,騎它連夜進白狼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