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4 11:23:57 作者: 徐大輝

  程笑梅回到山中密營,幾位隊長開了一天會,重新制定了攻村奪糧計劃。行動的具體時間沒確定,原因是有一個事兒需要落實。

  「我去找七星綹子。」程笑梅說。

  去跟七星綹子大櫃七爺見面,程笑梅最合適,她是七爺的親娘,事情談好談壞,人沒什麼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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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國隊聽程笑梅帶來的消息,七星綹子準備攻村,他們也要奪糧。架火燒存放千噸出荷糧,不是狼多肉少,而是肉太多了,報國隊運不走那些糧,就地分給村民不行,日本鬼子會重新逼迫村民交回來,等於吃進去的東西吐出來,燒掉、揚到河裡可惜,七星綹子運走一部分糧食,剩下越少越好處理。這是跟七星綹子談判的第一層意思,第二層意思呢,架火燒部落村有警察分駐所,最近又調來一個班憲兵,自衛團雖有吳相林,他只控制部分人員,相當數量自衛團員死心塌地為日偽賣命,報國隊一支武裝去攻村,力量顯得不十分強大,如果和七星綹子聯手,一起攻打架火燒把握性更大。

  「他肯不肯跟我們合作呢?」幾位隊長不約而同地擔心這一點,他們對七星綹子不了解,直白地說對七爺不信任,談得好當然好,如果不成,消息事先泄露出去,對報國隊行動不利。

  「我去見他,視其他的態度,見機行事,不行就不談合作的事。」程笑梅也不敢做保證,七爺雖然是自己的親兒子,十幾年為匪,人變得什麼樣呢?她說,「太陽花的嘴裡我們得知,這個綹子跟小鬼子有仇,至少有抗日傾向。」

  三江地區無數綹鬍子,走上抗日道路的很多,著名的天狗綹子、南來好,還有自己這支隊伍報國隊,有的明確接受抗聯領導,有的獨立打鬼子,七星綹子屬於哪種不確定,但是有抗日基礎,程笑梅正是看到這一點,才覺得有聯合他們綹子成功的可能。

  報國隊派李玉田跟程笑梅一起進山,尋找七星綹子也不是太容易,確定他們大體方位,他們倆日夜兼程,終於在黑瞎子溝找到他們。

  「娘!」七爺在親娘面前,豪橫的匪氣蠟燭一樣融化,子彈打掉他的一根手指,連顆眼淚疙瘩都沒掉,見到日夜思念的母親,失聲痛哭起來。

  「小七,」程笑梅親切地稱他的乳名,一身馬汗、槍藥味的兒子無法找到奶香嬰兒的感覺,親情已不是涓涓細流,它經過磨難變得馬鐙一樣硬冷,但她確信自己愛著這個人,「你沒忘記娘?」

  「逢年過節,打仗受傷,生病……我就想你。」兒子的七爺向親娘傾訴心曲,「想想躺在娘懷裡多溫暖,不怕風不怕浪,有娘真好。」

  他們相互傾訴一整夜,程笑梅看到希望,她說:「娘是報國隊長。」

  「我早知道,」七爺說,「我們是兩股道上的人。」

  「有一點相同,打日本鬼子。」她說。

  日本鬼子使七爺失去心愛的女人——彭桂琴,幾十個生死弟兄死在日本鬼子刀槍下。

  「最近還有一點我倆又想到一起。」程笑梅說去攻村奪糧,她講明來意,「我們報國隊想跟你們聯手。」

  母子此刻各站在自己隊伍一邊談合作,情感色彩黯淡下去,七爺考慮他們綹子的利益,七八十名弟兄生命要保障,利益要獲得,他說:「攻進村去,糧食咋分,武器咋分?」

  「糧食不用說,你我鉚勁兒拿都拿不完。」程笑梅說,「武器可你們用,我們這次目標是糧食。」

  千噸糧食是夠分的,武器報國隊又先可自己,合作沒障礙了。七爺說:「娘,事後我們各走各的路,井水不犯河水,靠窯什麼的你們別想。」

  靠窯是鬍子經常的幹的事,一個綹子向對方投誠,或是對方向自己投誠。報國隊人馬刀槍比自己綹子強大,他懷疑母親勸自己接受對方招安。儘管是誤解,但也允許他這麼想。

  「小七,」程笑梅說,「你沒想想,我們為什麼來找你,怎麼知道你們要去攻打架火燒奪糧食?」

  「娘始終在村子裡,八成……」

  「別猜了,小七。」程笑梅沒直說,問他,「你的人去瞭水,掌握架火燒村的武器配備嗎?」

  「當然掌握,要不得我們敢貿然攻村?」七爺自負道。

  「是嗎!」程笑梅說,「那你說說,護村最具殺傷力的武器是什麼?」

  二櫃震耳子摸清了架火燒村警察、自衛團的武器,說:「每個炮樓里最厲害的手筒子(槍),日本造的三八大蓋。」

  「沒有快上快(機關槍)?」程笑梅用黑話問。

  「呲!他們哪有那玩意。」

  「如果我不來,你們真的去攻村,非吃快上快的虧不可。」程笑梅說,「他們有四挺快上快。」

  啊!七爺驚呆了。瞭水二櫃震耳子親自去的,怎會錯?

  「我也一直沒發現,佐佐木九右衛門太狡猾了。」程笑梅講了太陽花找她的經過,這回七爺信啦。

  「太陽花?太陽花是誰?」七爺問。

  二櫃震耳子大概沒跟他說,程笑梅道:「說出她真名,你會驚訝。」

  「噢?」

  「她真名叫彭桂蘭。」

  彭桂蘭?彭家二小姐?七爺果真驚訝。

  「她現在跟你五哥臧代傳在一起。」

  「就是村子人貶斥的那個……」

  「她不是窯姐!」程笑梅為其正名道。

  太陽花跟日本人有染,七爺聽長兄臧佰傳說的,由此恨她,他說:「當年我如果同意她做壓寨夫人,或許不會淪落到今天的地步。」

  「人世間沒有那麼多的如果。」程笑梅嘆然道。

  七星綹子匪巢臨近一條河,我們把故事中的兩位人物置在山間小河旁,並非浪漫,他們談及的話題石頭一樣沉重,河中漂流的秋天枯葉代表談話人的某種情緒。

  「桂蘭原來不這樣,很有骨氣的女孩。」七爺說。

  「現在仍然鐵骨錚錚,」程笑梅說,眼前一片很紅的落葉緩緩流瀉下去,「你不該這樣看她。」

  「唉,和小鬼子一鍋攪馬勺,還有什麼鐵骨可言。」七爺失望道。

  「你錯啦,她要是和小鬼一條心,會說出佐佐木九右衛門在炮樓藏機關槍的事嗎?」程笑梅深深同情被人誤解的太陽花,七爺誤解她,全村人鄙視的目光看她,「太陽花說她恨日本鬼子,打從心眼裡往外恨。」

  七爺抱著頭,看得出心裡萬分痛苦,程笑梅繼續勸,直到鬍子來召喚他們回去吃飯。

  晚上,程笑梅同七爺商量攻打架火燒奪糧的一些細節,必須做到萬無一失,二櫃震耳子、李玉田應邀參加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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