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4 11:23:32 作者: 徐大輝

  佐佐木九右衛門回縣城,不單單是為了出荷糧,幾天不見牛小眼,他猜測跟蹤某某人到外地去了,幾天沒見他回來。副村長沉不住氣,他問:「白所長,你說他去哪兒?」

  白所長笑而未答。

  「嗯?」佐佐木九右衛門從對方的笑中,發現內容。

  「太君,他戀盆。」

  戀盆什麼的幹活?佐佐木九右衛門不懂。

  「男女打得火熱。」白所長說。

  牛小眼在亮子裡鎮上有個女人,佐佐木九右衛門知道,隔三差五(間或)往鎮裡跑,去和女人幽會。

  五天未見人,佐佐木九右衛門認為不是幽會。懷疑給人殺掉,目前一點兒線索都沒有。近日派他盯著扎彩鋪的老闆程笑梅和外櫃李玉田,是不是他們殺掉他?因此,他回縣城,到憲兵隊,跟隊長角山榮商量,如何對可疑分子程笑梅他們採取措施。

  佐佐木九右衛門對臧佰傳說:「臧村長,我去縣請示減免我村糧食出荷割當量,你在家裡,看好糧食。」

  「是,太君。」臧佰傳百順百依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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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間巡邏要加強……」佐佐木九右衛門做番安排,然後去警察分駐所,臨走再對白所長單獨吩咐。

  王偏臉跪在堆放出荷糧的場院上,面對金黃的玉米,雙手投降舉槍似的舉一截麻杆兒。一個警察看著他,天天示眾。

  「白所長,你的想像力大大的,舉麻杆兒!」佐佐木九右衛門誇讚道。

  「謝謝太君!」白所長客氣道,「沒什麼,沒什麼。」

  搓巴人警察所長有一套,他能花樣翻新的羞辱人,包括這頂麻杆兒。日本人心裡高興,中國人整中國人窩裡鬥,自己省事啦。佐佐木九右衛門臨去縣城,交給白所長一個特別任務:監視臧佰傳。他說:「尤其是他家的糧食,一車都不准拉出村,你的明白?」

  「明白,明白!」白所長受寵若驚,副村長拿自己沒當外人,視自己為心腹也說不定,在日本人面前終於跟牛小眼半斤對八兩,獲得機會表現他要奮力表現,說,「臧佰傳連一泡屎都別想拉到村外去。」

  此話逗樂了佐佐木九右衛門,糧食不讓出部落門,連糧食變成的屎也不讓出門,太誇張了。他說:「兩個大門把好,四個炮樓也要加強,非本村村民一個都不准進來,封村後,即使本村人從外邊回來也不准進村。」

  「是!」白所長答應道。

  佐佐木九右衛門騎馬到縣城,他對護送的警察說:「沒事啦,明天我自己回去。」

  警察來時白所長叮囑聽太君副村長安排,兩名警察完成護送任務,騎馬回架火燒。

  佐佐木九右衛門在一剃頭鋪前下馬,跑出一個夥計急忙接過韁繩,點頭哈腰道:「請!太君請!」

  「我不理髮!等我出來。」佐佐木九右衛門把韁繩交給夥計,門前有拴馬樁,日本人叫你牽著你就得牽著,「你好好地牽馬!」

  「哎,太君。」

  日本人基本不進這種低檔次剃頭鋪,鋪主模樣的人放下手中的活計,笑臉迎過來,說:「太君,您理髮?」

  「不!」佐佐木九右衛門問浪張在家沒有?

  「她去新京走親戚,十多天啦。」鋪主說。

  浪張外出十幾天,佐佐木九右衛門問牛小眼最近來過沒有?鋪主答:「沒有,太君。」

  佐佐木九右衛門走出剃頭鋪,鋪主送出來,說:「太君您慢走!」日本人頭都沒回一下,騎馬去了憲兵隊。

  三江縣憲兵隊長角山榮跟佐佐木九右衛門密謀一上午,他說:「架火燒很複雜,游擊隊的交通站可能在那兒。」

  「隊長,還有鬍子的活窯(活窯:鬍子黑話,指跟綹子暗中往來的大戶人家。)。」

  「游擊隊的交通站,鬍子的活窯都可能有。」角山榮說,「你說的程笑梅究竟是游擊隊,還是鬍子?目前尚未掌握,不要打草驚蛇,暫不動她,但要重點調查她。」

  「我敢肯定程笑梅不是鬍子。」佐佐木九右衛門說出自己的判斷。

  「她不是鬍子,你說的鬍子……」

  「臧佰傳的七弟就是我們多次追剿未果的七星綹子大櫃,這個綹子已經回到三江境內,人要吃馬要喂,他可能找他的哥哥……」

  七星綹子?角山榮的老仇人,幾次剿殺未果,他出現了?他問:「臧佰傳跟鬍子有染?」

  「隊長,據我觀測,他不僅僅跟鬍子,還跟游擊隊暗中勾結。」佐佐木九右衛門說。

  「根據呢?」憲兵隊長問。

  程笑梅是臧佰傳的三媽,佐佐木九右衛門說中國有句老話:是親三分向,何況他們是直系親屬。他說:「臧家大院可能是游擊隊的交通站,鬍子的活窯。」

  角山榮沉吟片刻,道:「臧家大院有太多的秘密,我們想辦法派人進去……」憲兵隊長想擴大情報渠道。

  進到臧家大院的想法佐佐木九右衛門早就有,沒有適當的人選和機會。起初,他想在長工短傭中尋找一個矚託,過遍篩子,沒有合適的人只好作罷,修炮樓監視臧家大院也屬無奈之舉。

  「那個臧老五?」角山榮清楚他掌握臧家老五。

  「他知道臧家的事太少,安插一個人到臧家大院很重要。」佐佐木九右衛門說,繼而說難度,「臧佰傳心大大地壞了,處處提防著我們,人很難安排進去。」

  角山榮想想也是,此事操之過急不成。他說:「安插人到臧家大院的事等待機會,回去對程笑梅抓緊調查,你親自調查。」

  「是!」

  「出荷糧完成得怎麼樣啦?」角山榮問。

  「隊長,是這樣……」

  他們的談話延續到餐桌上,日式風味的東西在架火燒部落村吃不到。牛小眼專心摸眼給副村子弄吃的,也不外乎當地飯菜,白肉血腸,殺豬燴酸菜什麼的,倒是太陽花做一種小菜:雞刨豆腐。他非常喜歡。

  「牛小眼失蹤?」角山榮問。

  「目前的情形看應該是,大霧早晨離開村子,已經六天了,沒有任何消息。」佐佐木九右衛門講他到牛小眼必去的地方——相好女人浪張處找了沒找到,「他不會在其他地方滯留這麼多天,不跟我打招呼。」

  憲兵隊長想到牛小眼給人害掉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多是給暗殺了。是誰殺了他?

  「架火燒村有問題。」佐佐木九右衛門下此結論,他越說越狠,「匪村!」

  「匪村?」

  「匪村!」佐佐木九右衛門說,「村長臧佰傳有問題,他的背景太複雜,三媽程笑梅肯定有問題,七弟是土匪大櫃……隊長,他通匪。」

  日本清酒在憲兵隊長口腔內停留一下,暫短釀造出一個後來十分血腥的想法,此刻只是一閃念。他咽下那口酒,說:「殺掉臧佰傳,如碾死一隻螞蟻。」

  「馬上殺掉他!」佐佐木九右衛門迫不及待道。

  「不,不!」角山榮老謀深算,他不急於殺掉臧佰傳,認為他是一個誘餌,毀掉誘餌大魚還會游來?他說,「我們要等待時機,一網打盡!」

  佐佐木九右衛門明白隊長的意思,殺掉個村長輕而易舉,一網打盡的包括程笑梅的人,還有七星綹子……時機未到,等待最佳時機。

  「他們可能要有一次大的行動,」角山榮分析程笑梅、土匪盯上架火燒什麼?糧食,一定是糧食!他說,「他們可能要奪糧!」

  「還有武器。」

  架火燒警察分駐所的武器還可以,但數量極有限,自衛團的武器是大雜燴,連打兔子的砂槍、火燎杆都得算在內,游擊隊、土匪冒險攻村奪這些武器?角山榮說:

  「目的還是糧食。」

  架火燒的出荷糧還差三百噸未完成,佐佐木九右衛門又提出多交二百噸。他說:

  「臧家有糧。」

  「叫他交嘛!」角山榮說。

  佐佐木九右衛門說臧佰傳不肯。

  「不肯?」

  「叫他拿出五百噸糧食,如同要了他的命。」佐佐木九右衛門講的不誇張,人以食為天,視糧食如命,農民沒錯,他說,「不來狠的,恐怕不行。」

  角山榮咀嚼酸菜,味道很濃,他說:「不,他是縣府任命的村長,不同於一般老百姓。政治,政治你懂嗎?」政治佐佐木九右衛門沒有憲兵隊長懂,對村長總要用些手段,他說,「讓他交糧的事,有一個人找他最合適。」

  佐佐木九右衛門不知道是誰。

  「章飛騰。」

  縣長去叫村長交出荷糧,上級命令下級,村長不能不聽縣長的。佐佐木九右衛門說:

  「章是否肯說。」

  「我去跟他講。」角山榮成竹在胸道。

  憲兵隊長找縣長,或者說命令縣長沒問題。出荷糧監督權力在憲兵隊,縣長不想找麻煩的話,就乖乖地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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