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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18:31 作者: 徐大輝

  看是一次簡單的走親戚,黃皮子惴惴不安起來。眼看正月了,兩個孩子的婚事萬老闆隻字不提,年前剛下山,他可是猴急,說轉年開春就給他們辦喜事,看定的日子三月初九。

  

  「八成要涼快!」黃皮子預感不妙。跡象表明大車店老闆要翻車倒包,原因明顯是發生了草垛丫兒遭人日本兵強暴的事兒,嘴上不說心裡還是忌諱,所以他要打耙。

  去哈爾濱是萬家的事自己沒權干涉,爹帶兒子去天涯海角自己也管不著。問題是福生跟自家有瓜葛,他是半個女婿。走時也該跟打聲招呼吧,然而卻沒有。人走了兩天,還是從一個夥計的嘴裡知道的,萬老闆帶兒子坐火車去了哈爾濱。鬼魔三道!黃皮子確定萬老闆鬼祟去哈爾濱,心裡給人壓塊石頭,整日鬱悶不樂。

  「爹,你怎麼啦?」黃丫兒問。

  「唔,沒啥。」他不肯講,女兒的身體正在恢復之中,不能讓她著急上火,編理由道,「老寒腿犯啦。」

  「扎痼扎痼(治療)啊,別硬挺。」女兒說,父親常年在山裡,風餐露宿,做下腰腿疼病。

  倒是頭痛說腳疼,黃皮子腿不麻不脹痛,是心病而不是關節毛病。他不能道出事情。

  「爹,福生去了哈爾濱。」

  「嗯,是。」

  「八成二月二趕不回來。」黃丫兒說,農曆二月二這個節日三江地區民間當一個節日過,即正月至清明節前的重要節日。俗語:龍不抬頭,天不下雨。人們祈望龍抬頭興雲作雨、滋潤萬物,祈求五穀豐登,他們說好的,一起上街,「福生答應我,去街上爆玉米花。」

  福生確實答應黃丫兒她二月二這天一起出門去,當地風俗,人們邊爆玉米花邊唱歌謠:「二月二,龍抬頭,大倉滿,小倉流。」

  「丫兒,福生趕不回來,我陪你爆米花。」黃皮子說。

  同爹和福生上街意義一樣嗎?出事後,黃丫兒一次未走出通達大車店的院子,羞於見人只是一個方面,身體沒完全復原,最重要怕遇到日本兵,三江街頭總有日本兵出現,有福生陪著心踏實些。儘管他不敢殺日本人報仇,還是可以仗膽的,她是男人嘛!一生依靠的人啊,她天真地這麼想。

  「爹,你的頭髮長了……」女兒關心道,也跟風俗有關,民諺說:二月二剃龍頭,一年都有精神頭。這一天剃頭,會使人紅運當頭、福星高照。

  她覺得自己就這樣了,祝福父親。

  「噢,我頭晌兒(上午)去剃頭棚。」黃皮子說,他在正月里沒剃頭,不是因為老令兒(老規矩,也稱媽媽令兒)說正月里剃頭,死舅舅。這把年齡就是有舅舅也早死了,何況他沒有舅舅。正月沒去剃頭是懶得動彈而已。

  走出女兒的房間,黃皮子籠罩在心裡的愁雲沒飄走,唉,女兒怎麼辦啊!萬老闆帶福生去哈爾濱正常走親戚辦事不說了,他預感另有其意,故意躲我們嗎?按此推理,萬家可能要悔婚。敗類的二鼻子做的什麼事?用缺德不足以表明,禍害坑害人,毀壞一樁婚姻嘛!萬老闆如果這樣做也太不仗義,出事誰願意啊!二鼻子禍害人如遭天災抵禦不了,你萬老闆應該理解、同情,反倒不仁不義。

  街上還有流動的剃頭攤位——剃頭挑子,節氣剛過雨水即將踏入二月門檻,天還寒冷,露天剃頭黃皮子受不了,朝一家剃頭鋪走去。都趕在二月二前理髮,人很多,等候一些時候才輪到他。剃頭鋪內正在剃頭的,排好等待剃頭的人話題都是二月二,說剃龍頭、烀豬頭。一個祖籍南京的人說著他家鄉的習俗:二月二,家家戶戶接女訴冤讎。這一天,接出嫁的女兒回娘家省親,女兒講在夫家的種種遭遇,父母勸慰自己的孩子如何孝敬公婆,勤儉持家,家庭和睦……黃皮子聽了這樣講,心裡更不是滋味,女兒冤讎向誰傾訴?向我?可是我如何勸慰孩子?剃了頭人頓然感到輕爽,他卻不然,心情十分沉重。

  「黃把頭!」

  走在街上,黃皮子忽聽有人叫自己,站住腳回頭見同泰和藥店的坐堂先生走過來,他招呼道:「程先生。」

  「令嬡好了吧?」程先生問。

  「基本好了,多虧你妙手回春啊!」黃皮子說些感激的話,只差沒說華佗在世、神醫扁鵲什麼的。

  「哪裡,哪裡……」程先生謙遜道,說黃丫兒身體素質很好,恢復得快,他問,「沒什麼不適吧?」

  「噢,胃口始終不怎麼好,我正想找你抓副藥。」黃皮子說,「有時吐,我看她吃不了魚。」

  程先生望著黃皮子,目光有些複雜,似乎有什麼不便出口的話要說,只是說:「不算病,正常。」

  「以前可沒這個毛病,跟我在山上什麼都吃,沒有忌口的玩意。她特愛吃魚,我管她叫小貓。」黃皮子覺得奇怪道。

  程先生想想自己是醫生,對人家隱瞞實情不好。做事嚴謹的坐堂先生沉吟片刻,問:「黃把頭,我倆個人關係不錯吧?」

  「噢,咋這麼問?」黃皮子大惑。還用回答嗎?同泰和藥店的人參就是自己提供的,要說最好的老山參在三江哪個鋪子裡,同泰和藥店。

  「黃把頭沒娶妻生子,生育方面的沒經歷過,不知者不怪。」程先生顧慮重重不能直接說,話還是繞。

  「有話請講,程先生。」

  「哦,令嬡有喜啦!」

  黃皮子驚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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