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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獨居守墓 1

2024-10-04 11:17:52 作者: 徐大輝

  萬鳳山暖墳比原計劃晚回來兩天,不然要碰上司佳慧。他說:「我馬上回村子,白村長叫我去一趟。買什麼東西嗎?我給你捎來。」

  村裡有家小超市,是三江供銷社的連鎖店,生活用品、食品很豐富。

  我懶得下山,缺東西都是房東回村里給我帶。倒是想吃一樣食品,我說:

  「買瓶橄欖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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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別的不要啥?」

  我不需要其他東西,真正需要的東西他帶不上來。筆記本電腦需要充電,村裡有電木驢台沒電,除非跟他一起去。暫時也不急於用它,萬鳳山講述的黃丫兒故事,我用筆記錄,主要的東西記在心裡。他答應繼續給我講故事,得從村子回來,白村長沒急事不會通知他回村。我說:「早點兒回來,我聽你講呢!」

  「下晌兒(下午)我就回來。」

  萬鳳山早晨回來,屁股沒沾炕,便匆忙離開去村里。他走後我在木屋裡坐不住,走出院子,朝高處攀登去。腳下的山石屬於木驢台的一個部分,換句話說,我如一隻螞蟻爬到一個人的臉上,在巨大的 臉龐上遊走,實際比例比這還要小得多。木驢台是一座山,整座山像一張鬼臉。你沒見過鬼吧?傳說加想像的根本不存在的鬼形象是青面獠牙,舌頭伸出幾尺長……我稱山是鬼臉不是醜陋、駭人,而是它十分險峻陡峭。木刻楞修建在上面覺不出如何,走到懸崖邊兒上感覺則大不同。

  我不是為體驗山的險峻,而是萬鳳山講述的原因。有一個理由我去望對面那座發生故事的山,奇怪的是鬼哭嶺名字始終不被正式承認,給山起個名字再簡單不過。官方可以做,民間可以做,哪個人隨便朝沒有名字的山叫出名來,大家跟著叫,既定俗成,山的名字就有了。白狼山中有無數山峰,不一定都有名字,有名字的前提那座山比較大和突出,產什麼東西或發生什麼事件,哪怕野獸經常出沒,叫黒瞎子溝、臥虎嶺什麼的。按說那座山出人參,日軍幾個班的人死在那裡,黃丫兒的墳墓也在那裡,此山有個名字自然而然,但是它確實沒有,儘管萬家人稱其為鬼哭嶺,幾乎沒幾個人跟著叫。

  在我看來神秘就是應有名子而沒有,一直沒有。沒有名字的山就是有名子,它在你心中叫什麼你說了算。我叫它什麼?想想還是沒名字好,它是一個故事,有沒有名字都無所謂。

  木驢台的前額部分光滑而陡峭,爬到最上面去不可能,相信萬鳳山也上不去。上不到山頂卻不影響瞭望對面的山。視野里的山再普通不過,樹木也沒什麼特別。生長人參的地方沒什麼奇特的,任何地方都可以發生故事,它的精彩跟環境關係不大,至少我們的故事是這樣。

  司佳慧住這裡的最後一天的最後時刻,她說:「我們到林子中走走,看看山。」

  「路很濕滑。」我說。

  剛降了一場不熱情的小陣雨,有的地方連地皮都沒濕後便停止。樹葉篷著雨珠,在陽光中滴落下來,山路剛出浴似的滑膩。

  「我喜歡濕潤,你不喜歡?」

  濕潤用在哪裡都是受歡迎的詞彙,思想、情感、愛……一切濕潤好,有誰喜歡乾澀?我喜歡濕潤的故事!

  雨後空氣新鮮,她盡情地享受濕潤。不躲閃從樹葉跌落下的雨水,頭髮霧蒸騰一樣濕漉漉。喜歡雨後的林間不只我們倆,隊伍逐漸擴大,到懸崖邊時,周圍有兩隻喜鵲、一隻藍色羽毛小鳥和一隻松鼠,她說:「我們不孤獨。」

  這句話我當詩句來理解,如果讓我加上一句,因為我們在森林中。幾天裡我們始終在一片森林中,故事因由森林而富有詩意。我說:「愛情就是一片森林,人人都向這裡走來!」

  「很多人迷失了……」

  我贊同她的說法,走入森林中不都是方向準確,不乏迷失者。其實很簡單,方向很好發現,找到陽光面,就找准了方向。看樹的年輪,紋理密的是經常享受陽光的結果,相反,則是陰面;還有石頭光滑是南面,生苔蘚的是陰面,光明和陰暗擺在面前,抉擇是你自己的事情。迷失,大都是些迷眩纏陷——聲色迷惑、羅網陷阱——的人。

  「對面的山顏色有層次感。」她說。

  她的發現歸於女人的細膩還是什麼,總之沒說錯。綠顏色有深有淺,是不同樹種造成的視覺效果。兩座山距離像是伸出手臂可以觸摸到對面的樹枝,其實還是有相當的距離,望山跑死馬。

  「遠處望去的緣故吧!就如木驢台淹沒在雲霧中,我們卻沒感覺到雲霧存在一樣。」我說。

  司佳慧伸出手臂在空間觸摸,可能在尋找霧。遠看近望視野里的東西大不一樣,所謂旁觀者清。世間許多的東西模糊好,看透未必是件好事。比如紅塵,身置其中不看破它你活得負擔小,說單純是一種幸福我舉雙手贊同。別太較真某件事的意義,譬如我和面前這位美女律師……她問:「那山叫什麼名字?」

  「房東叫它鬼哭嶺,但跟著叫的人比較少,大概該山沒有正式命名。」我說,後來才想到這樣說也不準確,民俗博物館的工作人員,和縣誌的文字記載稱鬼哭嶺,還有民間的有關鬼哭嶺種種駭人的傳說。

  在司佳慧看來,山沒名字十分正常,她說:「沒有,可以起一個嘛。名字只是方便區別每一座山,像人的名字符號而已。」

  「你說得對,名字沒有什麼意義。絲毫不影響它的存在,它的美麗。」

  「但凡美麗的山都有自己的名字,便於人們記憶。」她說。

  我們關於那座山的討論見到彩虹結束,此刻鬼哭嶺在我面前,望去心情和上次跟司佳慧不盡相同。那時萬鳳山還未給我講他奶奶黃丫兒的故事,錯落樹木下面有她的墳塋。

  大山究竟藏著多少悲歡故事?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我篡改一下此詩句:人人心中藏故事,何須吐露讓世人知!有的故事屬於私密,絕對個人擁有。涉及到一個「藏」字,我尋到一串相關的詞彙:珍藏、收藏、暗藏、躲藏、掩藏、緘藏、遮藏、匿藏、埋藏……大體不會超出這個範圍。無論其中哪一個藏,都有各自不同的原因。

  有幸的是萬鳳山講出家族中藏的故事,對我創作長篇女匪小說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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