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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10:45 作者: 徐大輝、吳映輝

  東北的「四大香」民謠云:開河魚,下蛋雞,回龍覺,二婚妻。村民都能說上幾段大這個大那個的民謠。

  開江的魚是四季吃魚最香的季節,松花江產的魚有好多名品,有鯽花、鰲花、鯿花,史稱三花,其中鰲花最為名貴,清朝時它是貢品,給皇帝吃的呢。還有黑魚、鯽魚、胖頭魚等等。

  「吃開江的鯽魚去。」王世喜說。

  我們走進了活魚館。

  此時,夜幕降臨。遊客們散去,江邊的魚館吃飯的人也很少。我們走進去,老闆一看來了生意,非常熱情地為我們讓座,倒茶水。

  「兩位吃點什麼?」老闆未等我們回答,介紹起菜來,「我們店裡的魚是剛從江里撈出來,十分新鮮……喔,『得莫利』怎麼樣?」

  在黑龍江不知是誰發明的「得莫利」燉魚,說是鄂倫春人的吃法,反正我什麼也不懂。

  本章節來源於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

  「來個得莫利燉魚,」王世喜說,「再來個紅燒鯽魚,做個鍋包肉,一個拌黃瓜,兩瓶佳鳳啤酒。」

  我沒喝過佳鳳牌啤酒,他讓我嘗嘗是不是好喝。

  「金輝,你讀過古詩嗎?」倒滿酒,他問我。

  「讀過一些。」我說,「中學時讀一些,作媳婦當媽媽,早就當飯吃了。」

  「會寫詩嗎?」

  「只給公社寫過廣播稿,偶爾也寫一兩首順口溜。」我說。

  王世喜讀過古詩,喜歡喝酒時吟誦幾句,表達一下心情。他凝望著我,帶著感情,吟道:「蘭陵美酒鬱金香,木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此處是他鄉。」

  我當時不能理解詩,但能理解他,從一雙渴望得到什麼的眼神里,讀懂一個男人。

  是啊,在那一刻,我們都忘記了身在異鄉。

  這頓飯是我有生以來吃的最開心的一餐,談得也高興,早忘了時間,也不知道喝了幾瓶酒,直到牆上的掛鍾報時,才意識到時間已晚。

  「喲,十點多了。」我瞥眼牆上的掛鍾,提醒他:「大哥,我們該走了,一會兒回去晚了,旅社關了門,我們可要淪落街頭了。」

  這一頓酒把我心中的防線全部喝得崩潰了,走出了飯館,我們手拉手地往回走,真好似一對情侶。北方的天空在那個晚上格外明亮,皓月當空,繁星點點。天地間竟如此美好啊!自己從來也沒有這麼好的感覺。

  我們走回了旅社,服務員為我們開開各自的房門,當時住宿非常嚴,到處都要介紹信,我也不知道王世喜用什麼方法為我登的記,反正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他送我到房間,說:「這床是席夢思床,睡上去軟軟的,特別舒服,早點睡吧。坐了一天的車,一定很累,明天早晨我過來叫你去吃早點。」他囑咐完回房去了。

  我一個人在房間裡,到床上坐坐,看看什麼是席夢思床,這名字還真好聽,頭一次聽到床還有名字,真奇怪。我脫了鞋,去洗洗腳、洗洗臉,回來關好門,上了這席夢思床,一坐上,嚇了一大跳,以為把床坐塌了,趕緊跳下來,摸摸,沒事。

  「再坐上看看,什麼感覺?」我夯實地坐了上去,用身體掂了掂,感覺好像身體被彈了起來,又暄乎又舒服。真是名不虛傳,不愧叫席夢思,還真有道理,看來農村人真是白活,什麼都不懂,見的東西也太少太少。

  躺在這席夢思床上,由於一天的疲勞,加上又喝了那麼多酒,一會兒就睡著了,這一覺睡得真香,做了一個美好的夢,夢到自己又回到了少女時代,到滿山開著鮮花的地方,和一位心中的白馬王子去採花,突然被蜜蜂螫了一下,我疼得大叫起來,馬上醒來,睜開眼一看,原來一場夢。

  天已經大亮,我也沒有手錶,不知幾點,沒敢再睡,躺在床上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但心裡感到無比的幸福。

  我們到街上隨便吃了早點,回來後王世喜要帶我去洗澡,我心裡著急,惦記著蚯蚓的事,堅持先到那家公司去瞧瞧,  「那樣的GG你不要信,煤海市也經常看到這樣的GG,其實都是騙人的。我們先洗澡去,洗完澡再去也不遲。」

  我看說服不了他,只好和他去洗澡。

  他讓我去拿毛巾、香皂,他也回房去拿東西。然後他從房間出來,給我送了一個小袋,裡面裝的短褲、背心、襯衣、襯褲。對我說:「我們廠子的產品,你洗完澡換上。」

  我感激地接過了他送我的衣服,放在了自己的包里,我們下樓去洗澡。

  王世喜好像對北疆市非常熟,哪兒都能找到,出門後他都不用打聽,直接領我到了浴池,他買了兩張澡票交給我一張。他說:「洗完後到門口找我,好好洗洗,別著急。」

  「嗯吶。」我像個小女孩一樣,點點頭,走進了女浴池,交了票,領了一雙拖鞋,自己當時真不知道要拖鞋幹什麼用的,光著腳一樣洗澡,真是費事,看來城裡人的講究太多。

  更衣室幾位洗完澡的女人一絲不掛地在擦身上的水,大大方方地一點不怕人,我羞的臉都紅了,自己從來沒有一絲不掛在人前展露過身體,也是第一次看到別人一絲不掛的身體。頓時我頭皮發炸,真不想洗澡了,恨不得一步跑出浴池,站在那裡猶豫了半天。可一想到王世喜的一片好心,只好硬著頭皮脫光了衣服,當自己對著鏡子一照,沒敢睜眼。看來真該好好洗洗澡,身上太髒,從小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好好洗過澡,夏天到小河溝去洗洗也是穿著短褲背心,洗洗露出衣服外的部位。

  那個年代我咬咬牙,才決然地走進了浴池,進到了洗浴間,看到一個方型水池,裡邊的水有一米多深,裡邊有五六個女人在泡澡,當時還沒有淋浴,都是大池子。

  洗完,我走進更衣室,換上王世喜送我的新短褲背心,襯衣、襯褲,感覺特別舒服,好像身上掉下了二斤肉一樣,十分輕鬆。穿好衣服,對著鏡子梳梳頭,才拿著東西走出了浴池,王世喜已坐在門口的長椅上抽菸。

  「如果再等一會兒你不出來,我要報警了,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呢。」他開玩笑說。

  我紅著臉,不好意思地笑了。

  到了中午吃飯時間,洗了一上午澡,還真有點餓,我主動去找王世喜,想請他吃飯。這兩天一直吃人家的,也該請人家一頓,回報一下,免得人家說我小氣。

  「王大哥,今天中午我請你,你說吧,想吃啥?」

  「請我?」他看著我認真的樣笑了,他說,「現在全世界都在提倡女權主義,女士優先,要是女人和男人一塊出去,花錢就要男人付,這叫男人的紳士風度,你就不要想,吃我的就該回請我,那不是太俗氣啦。這次來北疆市,一切你都不用管,聽我的安排就行啦。」

  如果自己爭搶花錢,又怕他說我,只好乖乖地聽從他的安排。

  下午我一定要去****登的那家公司的情況,他也有事要辦,我們決定各辦各的事,不過他要把我送到那家公司。

  「你進去吧,我去百貨站。」他說,約定兩個小時後回來接我。

  敲門,敲了好幾聲,才聽到裡面有一位男人聲音:「進來吧,敲什麼?」

  進屋後,我看到屋裡有兩張辦公桌,一排長椅,一位四十多歲的男人和一位打扮時髦、穿著妖艷的三十多歲女人,有說有笑地,非常親熱,那位男人非常冷淡地問:

  「你找誰?」

  「我是寶清縣的,看了你們的GG,想來了解一下養殖蚯蚓的情況。」我說。

  那位男人抬頭,問:「你要養蚯蚓,有錢嗎?這可不是一般人能養的,要投資,還要有技術。」

  「你們GG上不是說,投資千元年收入上萬元嗎,還包教技術,怎麼,我來打聽一下都不行嗎?」

  男人的臉有些冷,他對我的問話不滿意,推脫說:「現在沒有種苗了,你過一段時期再來吧。」

  遭到冷遇,我心裡非常不是滋味,隨口說了一句:「真是狗眼看人低,拿不出錢老娘也不會來的。」轉身我走出了那家公司。

  「有錢不好好打扮一下自己,看那個『山炮』樣。」那個女人說。

  我真是沒想到自己抱著滿腔熱血和希望來到北疆市,卻被人看不起,還挨了頓諷刺,真是不該來,聽張龍的話好了。

  見王世喜來接我,眼圈就紅啦,把剛才所受的污辱和委屈都流露出來,淚水一滴一滴地掉下來,把那個公司發生的一切告訴了他。

  「金輝,不用理他們。」王世喜說,「跟他們那些人生氣划不來,氣壞了自己不值得,他們根本就不是好人,一夥騙子!一看你土裡土氣的,知道你沒有錢,騙不了你,所以污辱你,看不起你。別生氣了,我帶你去百貨大樓,咱們也買兩件時髦衣服穿上,讓別人瞅瞅,金輝不比任何人丑。」

  我被他這番話給逗樂,氣消了很多。

  「你看城裡人都穿什麼?」

  街上行人的穿戴,衣服五顏六色,令人眼花繚亂,可看看自己,穿的還是結婚時買的那套灰滌卡衣服,早已被風吹雨淋太陽曬的褪了色,紅不紅灰不灰的,不怪人家看不起,自己也真的太土氣。

  到了百貨大樓,我捨不得花錢去買衣服,只想買兩塊布料,回去讓母親給做兩套衣服,又省錢又便宜,在村里和其他女人比自己穿的還算最好的,有好多女人穿的衣服都帶著補丁。

  「金輝,看好哪套衣服就告訴我,我來為你買。」他直接領我到三樓買服裝的地方,對我說,「我們也來個改頭換面,免得被人看不起。」

  「家裡有衣服,別買啦。」我覺得過意不去,推脫說,「到二樓去買兩塊布,回家我媽會做衣服,我兜里有錢,自己買。」

  王世喜看看我傻呵呵地樣子,生氣地說:「金輝,你真的好單純,什麼都不懂,你了解男人嗎?世上所有的男人都希望自己心愛的女人穿的漂漂亮亮的,走在大街上讓人羨慕,寧願男人自己不穿,也要把好衣服穿在女人身上。」

  「呀,心愛女人!」我驀然感到臉發熱,也覺得他的話特別新鮮。

  在農村,好衣服給男人穿,因為男人要拋頭露面,女人在家穿什麼都行,只要不露肉就滿足了,女人們在一起總是談論著丈夫外面走,帶著老婆兩隻手,就是說,男人穿的好壞,干不乾淨就知道家裡的老婆什麼樣。從來沒有人說過女人要穿好的,這真是頭一次聽說。

  「你的說法在農村吃不開,農村人有好穿的好吃的都要先讓給男人,剩下的才是孩子的,最後才輪到女人身上。」我反駁他說。

  「農村人封建、保守又落後,一直是男尊女卑。幾千年遺留下的傳統改變不了,又沒受過高等教育,也不懂得尊敬女人,不懂得愛護女人,只把女人當作生兒育女,操持家務的工具。」他說,「所以,你一定要改變自己的地位,大膽地去挑戰生活,跟上社會發展的形勢,要不然,這一生不是太窩囊了。金輝,你要排除顧慮,大膽地挑自己喜歡的衣服,好好買幾套,回村里給他們一個驚喜。」

  我覺得他說的對,其實自己內心非常喜歡穿新衣服,小時候母親為我和二妹做衣服,都是先由我穿舊了再給二妹,我也是一個愛美的姑娘。結婚後,婚姻不幸福,孩子又多,所以什麼心思都沒有了。今天在王世喜的慫恿下,又勾起我的少女心,自己就大膽地挑選了兩套流行款式的衣服,一件水粉色的襯衣,和一雙半高跟女式皮鞋,兩雙尼龍襪子,我看好衣服,他去交錢,自己一看買的差不多了,心想一定花了很多錢,別買啦。

  「還買點什麼?」王世喜問我。

  「不買了,夠了,這些還不穿十年八載的啊。」我非常堅決地說。

  回到旅社,我心裡好像萌生了種少女籌備結婚時買了新衣服的感覺,特別興奮,回房後,他讓我一件件試衣服,誰知這些衣服好像為我量體製做的一樣,穿在身上特別合體。

  「你的體形真好……」王世喜在一邊誇我身材漂亮,什麼衣服穿到我身上都好看。

  我見他深情的目光注視著我,再也控制不住壓抑在內心的感情了,一下子撲到他懷裡,激動地流著淚說,「王大哥,你真好,如果我要是不認識你,一輩子也捨不得花這麼多錢去買衣服,我真要好好謝謝你。」

  「小輝,你真好美好美,好可愛。」他緊緊地擁抱著我,說,「我從內心愛你,喜歡你,從今以後,我要徹底改變你的生活,不讓你再受罪了。」

  我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王世喜輕輕地吻著我。

  我好像喝醉了酒一樣,軟綿綿地倒在他懷裡,任憑他輕輕地親吻,自己全身心都陶醉在幸福之中,整個人被愛河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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