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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紅杏出牆 1

2024-10-04 11:10:41 作者: 徐大輝、吳映輝

  後來,我驚訝自己那個夏天早晨的出走,因為邁出的不是簡單的從山溝到城裡的一步,這一步後面所發生的一切,決定了我的人生走向。

  六月三日這天,我早早地起了床,做好飯,草草地吃了一口,背起了平時進貨用的花布書包,裝上牙具日用品,和換洗的衣服,告別了丈夫、孩子,踏上了去北疆市的征途。

  

  一路上想著養蚯蚓的事,又擔心王世喜收不到信,還惦記著孩子和食雜店。

  當時,大兒子五歲,小兒子三歲,都懂事了,家裡也不缺吃的,食雜店裡有糖、餅乾、水果。心想,孩子們也餓不著,既然走出了家門,就別再操心了。

  我把錢縫在貼身衣服裡邊,一共帶了三千元,張龍不知道,我也沒告訴他。到了頭道崗林場改乘汽車到了縣客運站,正好趕上十一點去北疆市的班車,從寶清到北疆市最快也要六個小時。

  坐上車,心裡開始緊張,擔心王世喜不到北疆市怎麼辦?到了北疆市見面後自己和人家說點啥?如果他還像上次一樣,向自己求愛怎麼辦?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既擔心又矛盾。

  客車是下午四點到的北疆市,當我看到高樓林立,大街上車水馬龍,心跳得厲害。頭一次到這麼大的城市啊,一個認識人也沒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長途客運站,車還沒停穩,王世喜站在那兒焦急地往車裡望,看到了我。

  「金輝!」他高興地跑到車門口來接我。

  我也看到了他,趕緊擠下車。

  「金輝!」他接過我手中的包,說,「死丫頭,我還以為你騙我呢,我昨天就來了,今天一早到車站接你,過來了兩班車,也不見你的影子。」

  「王大哥……」我心裡非常感激他,說,「我也很擔心,怕你不來接我,那就慘啦。我第一次來北疆市,一個熟人也沒有,要是被人騙了怎麼辦?我本來想讓我丈夫和我一塊來,可他不贊同我瞎折騰,沒辦法,我才想起給你寫封信試試,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冒蒙(貿然)來啦。你還真收到了信,老天真是幫我。」

  「我再忙也要把工作放下,接到你的信我激動得好幾宿沒睡好覺,恨不得快點到了六月三日,好早點見到你。」

  「王大哥。」我想起寶清那次逃跑,探問,「……你沒生我的氣吧?」

  「當然生氣,我覺得你太沒有禮貌,我們既然認識,交個朋友有什麼,可當我收到你的信時,就理解了你,知道你的用意,使我更加思念你,牽掛你,想早一點兒見到你。」

  他帶我先回到了北疆市雪淞旅社。

  女人對環境很是敏感,尤其是到了新的地方,細心地觀察,我發現他早已為我開好了房間,是個雙人房。

  雙人房中的雙人床,是一種暗示。我明顯地感覺到了這種暗示,並為它心跳異常。少女時代見到健壯男孩,和他嘴巴上的黑茸茸的鬍鬚,就心跳異常。

  「金輝。」他將一條嶄新的毛巾和玫瑰香型香皂遞給我,看得出他專門為我置下的。

  我拿起毛巾和香皂,到水房洗洗臉,往臉上擦了點雪花膏,又對著鏡子梳梳頭。他也到水房洗洗臉,然後叮囑我回房把東西放好,門鎖好,他帶我到松花江邊吃魚去。

  穿得非常利索的王世喜,坐在大廳的長椅上等我。我的著裝打扮覺得很不相配。但是,也得硬著頭皮往前走。

  我們一塊兒出了旅社,日光把兩個身影長長地鋪在街上,它們很近地一起向前移動。

  「到小吃部隨便吃點什麼,只要吃飽肚子吃什麼還不行。」我提議在附近隨便吃點。

  「金輝,」他望著我,說,「人的一生雖說很長,但真正發揮光和熱的階段很短,幹嗎要那麼苛刻自己呢?想開點,只要有條件,想吃就吃,想穿就穿,想愛就大膽地去追求,這才叫享受美好的人生。比如說,再過三十年,你五十多歲了,我六十多歲了,還追求什麼?人那,要把握住屬於自己的光陰,不要虛度年華,老了回過頭看看自己的一生,平平淡淡那不是白活了一世。」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跟我講這些大道理,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但想了想,把我的觀點亮出來了,說:「王大哥,你不了解我的生活環境,過去我們農村人掙錢不容易,有好多人家能吃上穿不上,能穿上吃不上,現在國家政策來了,家家生活水平才提高了,總算吃飽穿暖……這幾年,多虧我自己開了個雜貨店,看著日子過的比別人強,其實我付出的,血、淚、汗比其他農村女人多幾倍。再說,我父親已經不在了,家裡還有四個未成年的弟弟妹妹需要我照顧,我哪捨得自己買吃的穿的,你沒過過這苦日子,永遠也沒有親身感受。」

  王世喜看到我悲傷的樣子,安慰我說:「金輝,對不起,讓你傷心了,其實我的家庭也和你差不多,我也是老大,也有幾個弟弟妹妹沒成家,母親身體還不好,經常有病,我的負擔也很重。不過要自己擺脫,就像你,每天心裡都放塊沉重的大石頭去幹活,累不累,如果把石頭搬開,心情輕鬆地去掙錢,幫助弟弟妹妹,不是效果更好。我看你活得太累,我要改變你,讓你換一種活法,用愛心去感受人生,去追求一切美好的東西,不要白白地把有限的生命浪費。我想,每個人都有理想,有追求,包括你在讀書時代,未婚前一定有過美好的理想。」

  少女時代的夢想,還有一小部分留在我的身上,尚未被粗糙男人給蹂躪踐踏乾淨。有時候幸福就是很疼……我聽到這裡,不敢再說下去,因為我怕揭傷口,實在太痛,它剛剛結疤不流血,如果再去碰它,說不定永遠也不會癒合了。

  我們走到了松花江邊,望見奔流的江水,心裡一亮,這是自己第一次看到松花江,上學讀書時只是在書本上讀過松花江。

  走到松花江邊那一瞬間,真的好激動。站在江邊,我目不轉睛地看著清亮的江水順流而下,江上漁船點點;幾艘遊船滿載著遊人在江上行駛。六月的松花江兩岸桃紅柳綠,江心有一個小島,叫柳樹島,好多情侶在柳林中散步。我被這如詩如畫的環境陶醉了,早已忘了自己,對著江水靜靜地感受著大自然帶給人類的享受。

  王世喜看到我沉醉的樣子,也不忍心去破壞的我心境,直到太陽落了山,江上的遊輪返航到了碼頭,我才從沉醉中清醒,回過神來,看著王世喜,露出了開心的笑臉。

  「小姐,這回該吃飯去了吧。」他詼諧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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