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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10:38 作者: 徐大輝、吳映輝

  電影院離二旅社不遠,只隔一條馬路,過去不到二百米就是電影院。

  坐在電影院裡,舒服極啦。我好像又回到了十八歲的那種單純、無憂無慮的生活,忘記了自己是三個孩子的母親。

  電影很快開演,正當自己聚精會神地看著銀幕演的是什麼片子時,手被王世喜緊緊地抓在了手裡,我一下子感到觸電一樣,急忙往回抽手。

  「金輝,不要怕,電影院漆黑一片,誰也看不見。」王世喜低聲說。

  天吶!我心跳得厲害,不知說啥好,漲紅著臉說:「王大哥,別這樣,我真的很怕,電影我不看了,走吧,回旅館吧。」

  「金輝,請你相信我。」王世喜看到我真的生氣了,放開我的手,表白說,「我絕對不是壞人,我是喜歡你。真的,從早晨進飯館吃飯第一眼看到你,就對你產生了一種特殊好感,想接近你,關心你。其實我在門口和服務員說話,也是為了等你,找機會接近你。你知道嗎?你不像鄉下女人,你具備一種特殊的魅力,你知道嗎?」

  天吶!他的話嚇得我全身發抖,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兒。小聲說:「王大哥,你放尊重點好嗎,我們都是有家有孩子的人,可別胡來,讓人知道了以後怎麼做人。如果你要真看電影,我就坐這兒看,如果你再說別的,我就走啦。」

  「金輝,別生氣,你聽我說,我可以對天發誓,我是真心喜歡你。」他越說越大膽:「我喜歡你天真淳樸,聰明能幹,還有,你身上具備一種說不出來的氣質。」

  「王大哥,我求你,求你別說了。我們還是好好看電影吧,我已經有六年沒看過電影。」我緊張加激動地說。

  我懇切要求,他不再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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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總是離年輕人很近,最易讓人無法迴避它。他這「一石」在我心中激起了千層浪花,把自己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追求和渴望又重新喚醒。電影再也看不下去了。是他,這位不速之客,攪起了我平靜心中的漣漪,打開了封閉的心房,重新燃起了愛情的火花。

  腦子裡輪換交替地出現了兩個人的影子,一個是丈夫,那位粗暴、嗜酒、俗不可耐的身影;一個是斯斯文文、有修養懂感情的王世喜。兩個人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可是一想到三個孩子,想到自己的家和苦心經營的雜貨店,剛剛燃起的火花馬上被一盆冷水澆滅,在心裡罵自己,都快三十歲的人,還那麼不安分,想那些早已不該想的事。

  「真是不知羞恥。」我不敢再想下去。

  不知不覺中電影散了場,走出了電影院,我還不知道電影名是什麼,你說可笑不可笑。

  我和王世喜一起往旅館走。

  「金輝,感情的事是說不清楚的,就像我,見到你一眼莫名其妙地對你產生好感,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楚。我知道這是不可能有結果的感情,也許我今晚向你表達完感情,我們永遠也見不到面。可是,我要說出我的心裡話。」他深情地看看我,握住我的手說,「金輝,我愛你,真的,我好愛你。」

  愛……愛?我打了個冷戰,剛好刮過一陣小北風,我說:「王大哥,我好冷,我們快點回旅館睡覺吧。」

  王世喜還沒等我把話說完,脫下西服披到了我的身上,一股暖流立刻涌遍了全身,我感激地看看他,他順勢把我摟在懷裡,情不自禁地吻了我一下。

  我嚇得趕緊掙脫出他的懷抱,把衣服扔給了他,頭也沒回地跑回了旅館。回房後馬上把門鎖上,好像做了小偷被人追趕時一樣,懷裡像揣個小兔子似的,怦怦跳個不停。

  活了二十八歲還是頭一次被婚外的男人吻過,真的好突然,自己害怕不敢往下想,躺在炕上,翻來覆去也睡不著,腦海里老是浮現王世喜對我說的那些話。雖然自己沒有談過戀愛,可內心深處一直渴望得到愛,愛情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情感啊。

  這一天和王世喜的接觸、交談、吃飯、看電影,使自己本來平靜的生活、平靜的心再也不能平靜了。想來想去,覺得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馬上離開縣城,逃避這位可怕的男人,回家好好過日子去。

  這一夜,我沒睡。天剛剛亮,我辦了退宿手續,到糧庫去等車。

  回到家裡,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我一如既往地經營雜貨店,帶孩子、餵豬、做飯。可心裡老是擺脫不掉王世喜的影子,有時想起來還後悔,自己臨走前沒有跟他打個招呼,偷偷地離開。有時還想,他找不到我,知道我不辭而別會是什麼樣子。企盼著下次到縣城進貨能再見到他,說不清楚,也許這就是我初次萌生的戀情吧。

  我自從認識了王世喜,總是拿丈夫張龍和他比較,越比較就越覺得丈夫的無知、粗魯。公正地說,張龍在農村和其他人比,還是一位好男人,但與王世喜比,有天壤之別。越是比較,越是思念王世喜,怎麼也忘不掉他。奇怪啊,難道這真是像王世喜說的,異性之間產生的愛情,那麼我們只認識了一天就會有愛,我不相信,可又沒有其他的理由解釋,只好在心裡默默地承受這相思之苦。

  有很長一段日子,心裡都一直很矛盾,生活的忙碌,此事給忙碌的生活沖淡。轉眼間,到了春節,我一直惦記著買電視機的事。我把準備買電視機的錢,進貨的錢,送給母親過年的錢都分好,心裡計劃著,春節前後,該進的貨和過年孩子大人該添的衣服。

  一切都計劃好,讓張龍找個車,拉著全家人一塊下山到母親家去串門,把孩子放在母親家,我們倆去縣城進貨和買電視機。

  張龍借來一輛「小四輪」拖拉機。天太冷,怕凍壞孩子,把棉被拿出來鋪到了車上,一家五口人坐著四輪車下了山。

  我們到了母親家,媽媽和妹妹、弟弟都非常高興。孩子放在了母親家,吃完午飯我和張龍開著四輪拖拉機去了縣城。

  先是進完貨,而後去買電視機。我根本不懂質量和牌子,只認準了大的,開完票,營業員為我們現場調試,圖像清晰,所有的按鈕都好使,就定下來。

  「匈牙利產,天狼星牌的十九吋。」營業員說。

  電視機裝上車,然後去買衣服、鞋帽、襪子,再到農貿市場去置辦年貨。魚、海帶、粉條、凍秋子梨、凍柿子、蘋果,整整裝了一車,直到太陽下山,我和張龍才出了縣城。

  到了母親家,天已經大黑。

  我們一家人圍著炕桌歡歡樂樂地吃著飯,計劃著過年還缺什麼。雖然弟弟、妹妹都非常高興,可我看到才四十多歲的母親,因為父親的早逝和家庭的勞累,已經彎了腰,兩鬢多了白髮。我心裡特別難過,那時人的思想都非常保守,女人不管多大年齡死了丈夫都沒有想過改嫁的。直到如今我還後悔當初為什麼不勸母親找個伴兒,和她共同支撐著這個家。母親從四十三歲父親去世,一直到把兒女拉扯成人,女兒出嫁,兒子娶妻生子,她才尋找了一條自己的路——母親太要強,一輩子都不服人,所以儘管在兒女的百般勸阻下,她還是出家削髮為尼。現在我也到了不惑之年,才理解了母親當初的苦衷,作為女兒的我,只能盡心盡力地去照顧母親,祝她身體健康!讓觀音菩薩保佑她平安!這是我唯一的心愿!

  次日是父親三周年的祭日,我帶弟弟、妹妹們,拿著母親早已準備好的供品和紙到父親的墳前去拜祭。

  我們兄妹幾個跪在父親墳前,邊燒紙邊哭,父親不該早早地離開我們,剛過上好日子,父親一天福也沒有享到就走了,離開了我們。

  燒完紙後,我趴在父親的墳上大哭了一頓,把心裡所有的怨恨、思念、痛苦一股腦都發泄出來。最後在弟弟、妹妹的攙扶勸解下,我擦擦眼淚,領著苦命的弟弟、妹妹回到了家。進屋後看到母親也在偷偷地掉淚。女兒懂事地勸姥姥,也流著眼淚為姥姥擦臉。

  臨近晌午,張龍催我該往回走,怕人家著急用車。

  女兒說什麼也不回家,母親說:「把春鳳留下吧,過了年她也該上學了,讓她在白山念書吧。」

  既然母親捨不得春鳳,只好把女兒留下。

  我們一進村,張龍大聲通知村里人到我家看電視。

  村裡的大人、孩子一聽說我們家買了電視機,都跟著車後,到我們家看熱鬧。需要立個高高的天線杆,好多小伙子主動幫忙。村裡的電工張老五也跑來忙著接電源插座。一九八四年春節前,寶清縣只有電視轉播站,還很落後,每天只能轉播中央一台的新聞聯播,剩餘的時間有時也插播寶清新聞、GG。

  大家忙活立完天線杆,接好電源,剛好六點半,轉播站也開始轉播節目,這下我家可熱鬧起來,屋裡屋外都是人,好多老年人好奇地來看什麼是電視機。

  整個一個正月,我家沒清閒過。當時熱播的電視劇,一部是《射鵰英雄傳》,一部是《上海灘》,還有一部是《霍元甲》,把大家都看呆了,整天談的說的都是電視劇。在我家買電視機的帶動下,村里生活富裕的人家陸續買了電視機。

  通過看電視,知道了國家的形勢和各地改革開放後發生的變化,自己覺得山溝太落後了,外地的農民除了種地還有好多都進城打工掙錢的,而我們這山溝,地都種不好,一年到頭風裡來雨里去,掙點錢有數的,要是趕上早霜顆粒不收。還是尋找一條到外面掙錢的路,或者走出山溝……自從產生這種想法後,我每天特別注意電視中播放的GG信息。

  一天,電視播發北疆市一家公司尋求合作養殖蚯蚓的GG。GG說,他們公司出種蚓,代培養殖技術,回收成蚓,投資千元,年收入上萬元。我被這條GG深深地吸引,一門心思地想種完地去看看,把北疆市那家公司的地址、電話、聯繫人記在了本子上,小心地收起來。

  北方山里氣溫低,要比山外晚種地一個月。山外是四月份種地,我們要五一過後才開始種地,多數都種大豆,種點玉米很難長成,也只夠烀青玉米吃,種完地,也就到了端午節。

  我心裡一直琢磨著養蚯蚓這件事,想去北疆市,和張龍商量。

  「我不管,你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我看是有幾個錢把你燒的,不知道東南西北了。」他說。

  碰個不軟不硬的釘子,我心裡憋氣,不是滋味。突然想起了王世喜,因為他見的多識的廣,如果問問他,也許他會幫自己的。到寶清進貨,再去二旅社碰碰,如果碰不到,給他寫封信,反正北疆市我是一定要去的。

  二旅社的服務員說,王世喜最近沒來。

  於是我寫了封信:

  尊敬的王大哥:

  你好!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到家後,我一直很後悔,沒跟你說聲再見就走了,不知道你恨不恨我。但是,我也是迫不得已,因為我怕見到你,一見到你,我就臉熱心跳,怕發生什麼事……

  王大哥,今去信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肯不肯幫我這個忙。我在電視GG上看到條消息,說北疆市有一家公司尋求合作養殖蚯蚓,我想試試,因為我家緊挨河邊,水土都很適合蚯蚓生長,我們當地蚯蚓也非常多,有時挖一鍬土能挖出好幾條,我想養蚯蚓一定能行,想到北疆市去看看。我決定六月三日到北疆市,就是說從今天起還有半個月,我從未去過北疆市,怕上當受騙,如果你接到我的信後,有時間想麻煩你到北疆市去看看,給我噹噹參謀,我真心謝謝你!

  此致

  你的老鄉金輝、五月十八日於寶清

  信發出後,我心裡一直提吊著,不知道王世喜能不能收到。自己只憑記憶記的地址,又怕不準確,怎麼想心裡都沒有底兒。但是自己的決心一直沒有改變,一定要尋找一條掙錢的出路,絕不靠天吃飯。不管王世喜去不去北疆市,自己也去定了。唉!一切聽天由命吧!

  就這樣,自己從那時開始,尋找大山外邊——生活的另一條路,一直尋找到現在!還在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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