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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10:31
作者: 徐大輝、吳映輝
張龍起早出去了,他有早起的習慣。
太陽揚著健康的大臉盤閃出光芒,村子裊裊地冒著紅色的炊煙。
我做完早飯,一邊忙著給幫工的人裝吃的,以為張龍又去找人,也沒有管他。
一直到我和孩子吃完早飯,幫忙的人到齊,我為他們一個人拿一包迎春煙,心想,張龍也該回來了。一支煙大家抽完,仍然不見他的影子,我猜張龍一定又去劉福家,陪著部長和營林員喝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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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鳳,去叫你爸。」我指使女兒去找張龍。
「媽,」只隔幾戶人家,女兒很快跑回來,她說,「我爸說一會兒回來。」
可是又過了半天,還沒見他影兒,我讓兩位幫工的小伙子去找。
「大嫂,大哥讓我們先去割,他後攆。」他們倆回來說。
叫張龍不回來,沒辦法,我只好把裝好的罐頭、饅頭和水讓他們帶上,又交代讓他們晚上早點回來,因為今天是過中秋節。這幫小伙子平常和我家相處的都不錯,有好幾個人的對象還是我給介紹的,他們都很尊敬我。
「大嫂,你放心吧,我們一定會割乾淨的。」他們說。
送走幹活的人,我著手準備晚上的飯菜,農村做菜非常不方便,只有一口大鍋,不管你做幾道菜,都是一個鍋炒,如果太多菜做不過來,只好到鄰居家去做。忙活到十點多鐘,仍不見張龍回家,我再次讓女兒去老劉家找人。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女兒回來了偷偷地告訴我說:「媽,我爸他們好像都喝多了,你去看看吧。」
我聽後火冒三丈,二話沒說,從春鳳手裡接過孩子,讓女兒看家,直奔了老劉家。
進屋一看,他們四個人推杯換盞地喝得正起勁,也不知誰說了一句,「張村長,聽說你怕老婆,是真的嗎?」
張龍一聽,火躥上來,衝著我發火:「男人喝酒辦事,老娘們兒總跟著攪和啥,我看你是找打。」
「讓你灌!」我氣不打一處來,窩在心裡頭幾年的氣,一下子都發泄出來,上前搶過張龍的酒杯,摔碎在地上。
「反了你啦!」張龍跳下炕來打我。
憤怒使人勇敢起來,我把孩子放在炕上,毫無懼色地和他打成一團。
喝酒的幾位一見我們夫婦動起手,跳下炕來拉仗。特別可恨的是劉福,他邊拉仗邊說:「老娘們兒就該打,不打不聽話。」
大家拉拉扯扯,張龍也沒打著我,孩子嚇得哇哇直哭。罵他不過,我揚言明天分家,張龍一推門飛跑出去,誰也不知他去哪兒,也沒人追他,我被劉福的二姑娘拉到了她們家西屋。
突然,外邊有人大聲喊:「不好啦,老張家著火了,救火呀!」
「啊!」我忙抱著孩子往外跑,看到女兒手拉著弟弟跑來找我,「媽,我爸把房子點著了!」
我把孩子扔給女兒,拼命地往回跑,村里好多人也提著水桶往我家跑。時逢中秋節,大家都沒出工。等我跑到家一看,房子後坡的火燃得非常旺,眼看就要燒到房頂。
「不過啦,都燒了算了!我怕老婆,以後沒臉見人。」張龍站在院裡大聲喊著。
見他那副無賴的樣子,不知哪來的勁兒,我上去搧他兩耳光,打完後一頭鑽進屋裡,往外抱東西。當時三村五鄰的我家是最富的,東西滿滿三間房子。接著村裡的人也都趕來,大家提水的提水,上房的上房,七手八腳地把火撲滅。
望著燒壞自己用心血蓋起的房子,面對院裡的一片狼藉,我坐在院中間放聲大哭起來。我這一哭,三個孩子也跟著哭,娘四個哭成一團。
「媽,你別哭啦。」女兒非常懂事地勸我說,「明天我們僱車把東西拉我姥姥家去,不要我爸,省他喝酒。」
「這日子還能過嗎?」我越想越生氣,越生氣哭得越傷心,許多鄰居都來勸我,有的也跟著流下了同情的眼淚。
在大家的勸說下,我止住了哭聲,擦乾了眼淚。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自己帶著孩子過,說什麼也不和他這酒鬼過,實在過夠了。
一種要強的精神有力地支配我,自己咬咬牙,把淚水和委屈咽到了肚子裡,跟著鄰居們開始收拾東西。房蓋坍塌,要把東西搬出來,修房子是要拆房蓋的。
這時,我那酒鬼丈夫不知道跑到哪裡迷(藏)起來,一直沒見他的影子,大隊肖書記張羅著幫我們修房子,家裡暫時不能住,我領著三個孩子到鄰居家吃住。
到了晚上,張龍在肖書記和鄉武裝部長、營林員的陪同下,來到了我和孩子借住的鄰居家。
「媳婦,對不起,早上我喝多了酒,幹了什麼事一點兒也不知道,你就別生氣啦。」張龍酒醒,見了我誠懇地道歉。
看到他血紅的兩隻眼睛,我心裡就在流血,就更加恨他,從心底迸發出一股無名火再也壓不住了。
「你混蛋,不懂人語,有本事燒房子,就有本事不過,明天到鄉里去離婚,我不能在和你過下去了。」我邊說邊罵邊哭,女兒和兒子也哭。
「張龍媳婦,你是明白人。」肖書記打圓場說,「張龍今天早上是中邪了被鬼迷住了心竅,我已經為他找大神看了,說他點房子時啥都不知道。」
武裝部長和營林員也幫腔說服我,讓我看在三個孩子的分上,原諒他,給他一次機會,同時又讓張龍向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喝酒。
大家的勸說,面前三個不懂事的孩子,我終於點頭原諒了張龍。
第二天,全村人都出動,有木頭的出木頭,有房笆板的出笆板,有油氈紙的拿油氈紙,有菜的送菜。在肖書記的張羅下,用了兩天的時間,把房子重新修好。可自己的心靈的創傷是永遠也修復不好的。從此,全寶清縣都知道,向陽村村長喝酒能把房子喝著,成為人們提醒喝酒人的一道下酒菜了。
經過了這場大火,雜貨店損失了幾百元錢,吃喝用的不算,打碎的酒、罐頭、食品等就是幾百元,兩趟貨也掙不回來。自己只好把淚水咽到肚子裡,只能暗暗地心疼自己付出的血汗創造的成果,被酒鬼一把火給燒毀。同時火也徹底地燒醒了我的頭腦,燒滅了我對生活的希望。
一邊收拾清點雜貨店,心裡邊回想和張龍結婚八年,在一起生活的朝朝暮暮,越想越傷心,自從嫁到他家,做了他的老婆後,就不知道什麼是感情,什麼是關懷和體貼。只知道自己是個女人,做女人應該做的一切,沒有任何怨言,精打細算地過日子,從來沒有得到過他的回報,即使在生死關頭,也沒有得到一絲溫暖和關懷。難道書上說的愛情都是假的,也許那只是城裡人,高級知識分子可以擁有的愛情,農村女人就是履行人生的義務,做傳宗接代的工具。自己怎麼也想不通,可面對的現實還是要湊合過日子。
貨架子空蕩蕩,已經有二十多天沒進城進貨,我心裡就是不平衡,再能幹,再要強有什麼用,人家不買帳,還不夠一把火燒的。
自己消沉了一段日子。周圍幾個村的人都來買貨,有的跑十幾里山路到我家,什麼都沒有買到。鄰居勸我,自己認真想想,覺得不看他還要看孩子,不看孩子還要看村里人……反正也散不了伙,日子還得過下去。我收拾收拾貨架子,認真點點貨,把缺的貨都記在本子上,又去了縣城。
張龍放火點了自家的房子後,倒是老實了一段日子,也不喝酒了,每天在家看孩子,收拾園子,平場院,準備入冬打豆子。可我對他已經心灰意冷了,也懶得和他說話。
我照樣進貨、賣貨,專心致志地開雜貨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