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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大山那邊 1

2024-10-04 11:10:28 作者: 徐大輝、吳映輝

  我記得許多快活的日子,許多忙碌的且有意義的日子,那時我的生活變得格外明亮,像無雲的天空,婚姻的陰影煙一樣地淡薄了,我全身心地投入經營。

  雜貨店越開越大,需求量和品種越來越多,我十天半個月到縣城進一次貨,進貨多時花錢僱車,少時用客車捎回來。

  那個夏天,百貨公司門口圍了一群人,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擠過去看究竟,原來是百貨公司進來了電視機,大家在爭買電視機。

  「電視機?」我從來沒有想過買台電視機,只是聽張龍參觀回來說過,遼寧人家家都有電視機、洗衣機。但對電視機是什麼樣,到底有什麼用途,一無所知。

  我擠到前面時,百貨公司已經售完票,買到電視機的人抱著個方形包裝紙箱,我也沒有看到這電視機到底是個啥模樣。但感覺電視機一定是個好東西,要不然大家不會搶著買。

  「電視機是幹什麼用的,為什麼大家都爭搶著買?」隔了一段日子,我問百貨公司開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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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呀,純粹是個『山炮』,經常來縣城進貨,連電視機都不懂?我告訴你吧,看過電影嗎?電視機和電影一樣,不過可以放到屋子裡,不用銀幕,自動出影兒,坐在炕頭上就可以知道國家大事,還可以看到世界各地。」開票的說。

  「嚯,真神!」我倍感新鮮,電視機確實不錯,「多少錢一台?」

  「一千多元。」他說。

  一千多元算個啥,讓你看不起我,還叫我山炮,一定買一台大號(大屏幕)的電視機。我說:「再來電視機給我留一台,越大越好,如果我不來進貨,你就幫我留下,我一定要!

  「你放心,春節前到一批貨,量很大。」開票的笑著說,「你經常來進貨,一定能買到。」

  回到家,我把要買電視機的事和張龍說了,他那時對家裡的事情不聞不問,愛理不理地說:「你有錢就買吧,我不管,反正錢不是我掙的。」

  他沒有態度的樣子,令我生氣。

  在外人眼裡,我們在全村是最幸福的家庭,丈夫當村長,媳婦在家開買賣,又不吵架,村里大多數人家要不是三天吵,就是兩天打,不是夫妻吵架,就是媳婦和婆婆吵架,差不多每天都能聽到誰家又吵架了的新聞。

  張龍是個行俠仗義的村長,交往非常廣,鄰村的村長,幾個林場的場長,鄉里的一些領導,都成了他的哥們。他還有幾位拜把子兄弟,三天兩頭湊到一塊大喝一場,今天殺條狗,明天宰只羊,一天到晚不斷溜地喝。我看著生氣,反對他帶人回家來喝,只要他不回家喝酒,幾天不回來我都不管。

  酒鬼可以創造出奇蹟。我們這全村最安靜的一家,竟然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事。

  山區的夏天很短,時間像一隻短命的蝴蝶,轉眼就到了秋天。一過立秋節氣準備收糧食,村里人種的糧食品種一個是小麥,一個是黃豆,玉米只能少種一點兒留著夏天烀著吃。

  張龍雖然一天到晚到處喝酒,但人緣好,周圍幾個有拖拉機的村都來幫我們家開荒,家裡有多少地我也說不清楚。那時種地非常簡單,前面拖拉機翻地、耙地,後面跟人挎著筐,筐里裝著豆種用手撒,接下來拖拉機後面拽上大樹枝在散過種子的地方耮一遍,把豆種蓋上,地就種完了,就這麼簡單。到苗出來後,長出草,再用鐮刀割一遍大草,到了秋天便可以收黃豆,家家都這麼種,反正地有的是,隨便開,誰也不在乎產量多少。只是種不種由人,收不收靠天,就是這樣種地。

  到了秋天,張龍更忙,到各個林場去聯繫冬天採伐的事,別人家都開始割地,我干著急沒辦法,家裡離不開人,地在哪兒我又不知道。沒有辦法,只好耐心等。

  「不急,我找十個八個人兩天割完事,用拖拉機拉回來,你急什麼?」他滿不在乎的樣子,說。

  「馬上過中秋節,要下霜啦,還不趕緊把糧食收回來,地里活幹完,你愛去哪兒就去哪兒,我什麼時候管過你。」我嘟噥一句。

  張龍覺得我說得對,也沒反駁,想了一會兒說:「好吧,明天你準備些酒、菜,後天八月十五,我多求些人來,一天割完。」

  「那好,我預備。」我答應。農村每年只有過年過節才有殺豬賣肉的,剛好明天八月十四村裡有殺豬的。

  「多打點兒酒。」張龍叮囑,然後抱著小兒子去串門子。

  我開始準備菜,發麵蒸饅頭,給來幫工的人吃。園子裡種了許多種青菜,領著孩子去摘菜,茄子、豆角、芹菜……滿滿一大筐。

  村裡有兩戶人家殺豬,我買了一副頭蹄下水,割了十斤肉。菜準備好,饅頭蒸熟,豬下水也烀熟,只準備明天割地了。

  「我去找人。」張龍一大早出去,一直到晚上十點多才回來,喝的醉醺醺的。

  「人找夠了嗎?」我問。

  「夠了,七八個小伙。」他說,「一天就能割完,明天吃完早飯人過來。不過中午要帶飯,不回來吃,往返太遠,下晚兒割完早點回來吃飯。」

  「行。」我覺得也對,問他,「帶什麼菜?」

  「罐頭,一人一瓶,帶點饅頭和水就行了,晚上的飯好好做著,明天是八月節,誰家都吃好的,所以我們家的菜要硬一點。」他吩咐道。

  張龍今天沒少喝,舌頭髮硬。

  「又和誰喝的酒,這麼晚才回來?」我問。

  「公社武裝部長孫小軍,還有他的戰友,二里界林場的營林員,我們在劉福家喝的。」

  「大過節的,他們來幹什麼,一定不是公事,你不要管,明天把地割完再說。」

  張龍帶著酒醉的笑,打起了呼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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