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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10:16 作者: 徐大輝、吳映輝

  以後的一段日子裡,我清楚這山溝里就是家,只好安心過日子了。每天和丈夫一起收拾房子、平整院子。房子四周用小木頭夾起來,又釘了一個大門,看上去像戶人家。

  收拾完家裡院外,開始準備過冬的燒柴,我和鄰居幾位大嫂每天拿著繩子到山上撿柴火,背回來垛在院裡,以防備冬天大雪沒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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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裡的夜異常漫長,太陽落山後人們鑽進地窨子裡。無事可做,年輕夫婦就用「做」來打發無聊時間。對於我來說,「做」成了件極勉強的事。試想一下,那種事假若勉強,最最沒意思,甚至是負擔。

  婚後我和丈夫的感情一直不冷不熱的,性本是一種美妙的生活,自己一直討厭過性生活,他強姦我的陰影怎麼也抹不掉。每當他到晚上提出要求時,我就以各種藉口迴避他,氣得他有時就粗暴地強迫我,我也反抗他、罵他。但都無濟於事。因為已經成了人家名正言順的老婆,只能忍受著這份被侵略的痛苦。

  在陰森的地窨子的炕上,我成為一塊僵硬而冰冷的石頭,任憑那個男人粗暴地穿鑿。

  一天夜裡,丈夫不知道在哪兒喝得醉醺醺地回到家,看到女兒和小妹都已經睡著,急不可待地說:「我……」

  「下去!」我怒不可遏。

  「憋不住了。」他覆蓋住我。

  每每「做」,我百般阻撓,怕驚醒了小妹和女兒,到最後只好勉強應付他。

  我驚訝他的力氣,山裡的漢子只兩件事捨得力氣,一是幹活兒;二是在老婆身上。假若恩恩愛愛,力氣男人哪個女人不喜歡啊!

  「得(讀音děi)!」他發泄完總是很滿足,大咧咧地告訴我說,「今天真叫人痛快,林場的活已經訂完,離家不遠的二里界林場,一冬天訂了兩千立方米採伐任務。如果順利,干到開春,每個勞動力最少能分五六百元,夠明年開荒的費用。」

  「是嘛。」我聞訊高興,不喜歡丈夫在家,特別害怕過晚上,不願意和他同房。如果林場採伐任務訂下來,他就可以上山了,一冬天不在家,對我也是一種解脫。他不在家,我心裡特別輕鬆,苦點累點也心甘情願,一見到他,心裡像壓一塊石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結婚後,從來就沒有過過新婚燕爾甜蜜恩愛、相敬如賓的生活。每天只是履行女人的責任和義務。

  張龍開始到各家去收糧食,下山去磨米、磨麵,準備每戶過冬的成品糧,又派人去為每戶購買油鹽醬醋和孩子們穿的棉膠鞋等,男人要上山,一兩個月也回不來,剩下八個老娘們兒在家下山非常困難。

  經過幾天的準備工作,所有越冬的糧食和日用品,都準備足了,他們就趕著一輛牛車、一輛馬車、拉著行李、吃的、用的上了山,工具是林場發,不用自己準備。

  男人都走了,莽蒼的一個大山溝剩下我們八位女人帶著各自的孩子過日子,既沒有電,連個收音機都沒有,每天從早晨起床吃完飯開始,小孩子在家玩,大人上山撿柴火。有時也聚到一起說說話、聊聊天。

  冬天還沒有過去,上凍前吃水到前邊的小河溝去挑。下雪後,用雪化成水,澄清後食用。雖然日子過的既原始又簡單,倒也清靜。

  一個冬天,張龍只回來家兩次,第一次送回來一隻狍子。

  「有肉吃嘍!」小妹鵲躍起來。

  在大山溝里,許久沒聞到肉腥味了。

  一隻肥胖的狍子,大大改善了我們的伙食。一時吃不完,放在外邊凍,雖然能保鮮不壞,但又怕招來其他野獸,那會兒狼和狐狸餓紅了眼,白天大搖大擺地進村尋找食物。

  「晾肉乾兒。」劉大嫂建議道。

  我按劉大嫂教的方法,將狍子肉切成條,塗上鹽、辣椒麵,在炭火上烤熟,然後儲存起來。

  張龍第二次回來是送錢。每次都是他們八位男人一塊兒貪黑回來起早走,目的是為了解決生理需要。

  轉眼間到了春天,困難也跟著春天一塊來臨。山上一冬天的積雪春天開始融化,流下的雪水順著山根往屋裡淌,我們用鐵鍬挖順水溝,往山下放水。

  山溝里的春天充滿殺機,冬眠、蟄伏的動物紛紛醒來,野獸出來尋找食物。晚上,狍子跑到房子上面找樹葉吃,野豬也不怕人,在房子前面的草地上打鬧,蛇也甦醒過來,說不上在哪兒就碰到一盤,真是能把膽小的人嚇死。

  「老妹,呆在屋裡別出去。」我不准小妹出門。

  「我要去採花兒。」小妹嚮往山野,喜歡野花。

  「不行,給黑瞎子(熊)舔了臉怎麼辦?」我說。

  小妹很懂事,老老實實呆在屋子裡,透過窗戶縫兒眺望春天的草地。

  不到外邊去,避免了野獸的傷害,但並不意味著遠離動物,蛇有孔則入,爬進屋來。

  女兒更是不敢上炕,有時一掀炕席,會看到炕席底下幾盤小蛇,雖然不咬人,但也會嚇人一跳。有時晚上蛇鑽到被窩裡,你說可怕不可怕。我只好一到晚間用手拉著小妹,背上背著女兒,一天到晚提心弔膽地過日子。

  看來沒有男人在身邊的日子還真不好過。和其他七位媳婦一樣,想盼男人回來,和她們不同的是,她們的想和盼,含意往往豐富,多特指那件不言而喻的事情。

  春天是纏綿季節,民間有句老話:春雨綿綿,妻子獨睡。看來,春天最好不讓妻子獨睡。

  我不想張龍,只剩下盼。

  女人們總算是把他們男人盼下山來。山上的樹也綠了,小河水也開始了歌唱,滿山的野花綻開,我的心也一天天亮堂起來,春天給人帶來了希望。

  隆隆的春雷響起,凍僵了一冬天的土地漸漸化透。

  開犁前,張龍用一冬天採伐掙的錢,到外面的農場雇拖拉機開地。當時是集體化,統一開地,統一種,到秋天按人口、按勞動力分紅。

  種完了地,張龍下山去辦事,小妹也該上學了,我讓他順便把小妹帶下山,送回家。小妹跟我們在山上呆了七八個月,和女兒朝夕相伴,小妹也捨不得女兒,        「小姨不走……」女兒一周歲多,剛會走路和說話,用小手緊緊地拽著小姨的衣服,說什麼也不放開。

  「春鳳,小姨該回去上學。」我邊流淚邊哄著女兒。

  「不嘛,我要小姨。」女兒不肯撒手。

  小妹哭我也哭,女兒也哭。

  「能不能快點兒啊。」張龍催促。

  「回去吧小妹,上學不能耽誤,放假了姐接你過來。」我勸走了她。

  「一定去接我呀!」小妹跟著張龍上了下山的馬車。

  「小妹……」我抱著女兒跟出去很遠。

  「姐!」小妹揮動著手。

  直到看不見小妹的影子,女兒才止住哭。那種離別真的好難過啊!有時我當著小妹和女兒的面給她們倆講述那次南山裡的分別……她倆現在都已長大,時不時地還當笑話講,可我一想起來就心酸、掉淚。小妹一直呆在我身邊,直到現在我小妹也逢人便講,大姐對我付出的感情是兩種情,一種是姐妹情,一種是母愛。說真的,我對小妹的照顧和關心不少於我的女兒。

  在幾乎與世隔絕的深山老林里整整生活了三個春秋。三年之中只下山兩次,去看父母,妹妹、弟弟。不通車,走又走不動,想回家看看也沒有辦法,只好把對父母的擔心和對妹妹、弟弟的思念,深深地埋在心底。在這孤寂的大山里,伴著盞小油燈,每天做飯、吃飯、撿柴火、挑水、餵豬、餵雞、看孩子。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打發日子,同時也在履行一個婚後女人繁殖後代的使命,這也是任何女人逃避不了的義務。

  繁殖,請朋友們原諒我使用了這個冷酷的詞彙。近乎死亡的婚姻,毫無感情而言,孩子照常生,是什麼?繁殖,繁殖最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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