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2024-10-04 11:07:11
作者: 徐大輝
「站住!」大櫃門前,鬍子攔住她。
小頂子說:「我要見大當家的。」
站崗的鬍子指下夜空,說:「你瞅兔屋子(月)都到哪兒啦?大爺拖條(睡覺)了,上空子(天)亮再來吧!」
「我真有急事……」
站崗的鬍子死不開面,夜晚絕對不能放這個女人進大櫃的屋子,他沒接到讓她進去的命令,說:「回去吧,別磨嘰。」
「小兄弟,要是事兒不急,我能半夜三更來驚動大當家的嗎?」小頂子商量道,「麻煩你通報一聲,看準不准許我進去。」
站崗的鬍子不是經不住纏磨,而是怕真的有什麼事耽誤了,他進屋去她等在外邊,出來後說:「大爺讓你進去,進去吧!」
邁入屋子,天南星摸索火柴,說:「等一下,我上亮子(點燈)。」
「不用,我摸黑說。」
天南星是故意拖延,總之沒劃火,聽見腳步走過來,她說:「我找你!」
「幹什麼?」
「蘸鋼!」
鬍子大櫃需要消化一下她的話,蘸鋼是鐵匠術語,淬火增加硬度。小頂子要增加什麼?顯然是勇氣和膽量,能夠給自己的恰恰是鬍子大櫃。方法浪漫,她爬上炕去,鑽進他的被窩。他激動萬分:「你想?」
「你不想?」
回答的是一隻手,黑暗中看不清動作,但清楚聽到句黑話:「你的球子(乳房)真大!」
「喜歡嗎?」
「我采球子(摸乳房)!」
「吃一口!」
嬰兒吮吸奶水呱唧,呱唧,不是奶水豐沛而是香甜的聲音。下面鬍子大櫃的話太隱私,不便敘述。他急迫地說:「壓裂子……」
門外站崗的鬍子受到刺激,痙攣似的弓下腰去,對某一膨脹部位實行強制措施,效果是有了,但那個部位火山一樣噴發了。好在一切都在狹小範圍內發生,不被外界所知。
次日,天南星對大布衫子說:「她昨晚睡在我被窩裡,主動過來。」
「恭喜大哥!」
「張羅一個儀式,給她掛柱。」
「好!」
天南星問從艾家窯都帶回來什麼喘氣的?大布衫子說:「哼子(豬),和老粗(牛)和壽頭子(鵝)。」
「收拾幾隻壽頭子,燉大豆腐。」鬍子大櫃命水香安排酒席,問,「有跑土子(兔子)嗎?」豆腐燉大鵝加上兔子一道美味。
「有幾隻。」
「打!」天南星說,三江當地對宰殺動物名稱不同,例如:勒狗,殺豬,剁鵝……兔子則稱打了,鬍子忌諱說死字,不然叫打死兔子。宰殺方法的確是打,雙手拽住兔子的兩隻大耳朵,兔子拼命朝後掙,將最軟弱處暴露給屠夫,一棒子打下去,頸部骨頭被打斷立即斃命。
掛住儀式在空地上進行,眾人席草地而坐。一個沙包堆起,它便是香爐,莊嚴的插香時刻開始前,小頂子獨自跪在沙堆前,水香指導她怎麼插香總共十九根,十八根代表十八羅漢,其中一根代表大櫃,順序有講究,前三後四左五右六,中間一根。
大布衫子說一句插香詞,小頂子跟著說一句:
我今來入伙,就和兄弟們一條心。
如我不一條心,寧願天打五雷轟,叫大當家的插了我。
我今入了伙,就和弟兄們一條心。
不走露風聲不叛變,不出賣朋友守規矩。
如違反了,千刀萬剮,叫大當家的插了我!所有在綹的鬍子都在莊嚴時刻念過這段誓詞,因此在一個新人來入伙他們重溫一次,熱血沸騰一次,心裡跟著誦頌一遍插香詞。
小頂子成為綹子一員在她站起來的一剎那,挺拔從昨晚開始,鬍子大櫃給她蘸了鋼,匪氣病毒一樣進入她的軀體,迅速蔓延驟然挺拔起來。天南星說:「給她一匹高腳子,一枝手筒子(槍)!」
糧台牽來一匹馬,炮頭遞過一桿槍。小頂子向四梁八柱行禮,說那句固定的套話:「大兄弟聽你的!」
認完眾哥們,天南星宣布開席!
綹子添丁進口大家吃喝一頓,從中午喝酒到傍晚。從酒桌上下來,小頂子沒回原來的住處,徑直走入大櫃的屋子。
那一夜,她哭了。
「你怎麼啦?」
「想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