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4 11:06:23 作者: 徐大輝

  管家紅眼蒙從縣城回來,艾金生問:「奎元的喜日子定了嗎?」

  「沒有。」管家紅眼蒙說,他送柳葉兒到紙房屯急忙返回來,次日就去了縣城,「出了點兒差頭。」

  「什麼差頭?」

  「鬍子綁了祁小姐。」

  艾金生覺得太不可思議,鬍子竟然敢綁警察局長要娶的姨太太的票,活膩歪了吧?他問:「哪個綹子乾的?」

  「天南星。」

  「哦,好像在西大荒呆過。」

  「嗯,是。」管家紅眼蒙說,「奎元捎話來,西大荒青草長起來了,鬍子也多了,讓我們加小心。」他眉飛色舞地說,「機槍帶我回來啦,嘎嘎新的。」

  本章節來源於𝒃𝒂𝒏𝒙𝒊𝒂𝒃𝒂.𝒄𝒐𝒎

  「好啊,有了它,嘿嘿!」艾金生更覺心裡有底,說,「敢搶我們的人,還沒生出來吧?」

  「姐夫,大意失荊州啊!」

  艾金生嘴硬心裡發虛,他說:「囑咐炮手,看緊院子。」

  「哎!」管家答應道。

  這天傍晚,門禁森嚴的艾家土院前,兩個自稱是趕路的人,被持槍的艾家炮手攔住,盤問道:

  「從哪裡來?」

  「奉天。」高顴骨的來人啃草子說,「我們哥倆路經此地,今晚想在府上找個宿兒(借住),嗓子冒煙啦,先給瓢水喝吧!」

  看家護院的炮手是艾家受僱之人,施捨救濟屬東家管家的事,豈敢自作主張,立刻稟報管家。

  門可羅雀的艾家忽然有外鄉人來,紅眼蒙整理衣冠,擦亮那副無框水晶石眼鏡,手持棕色馬尾做成的蠅甩子,搖出牛氣和管家風度。那雙目光蒙然的眼睛,仔細打量來者。兩個外鄉人裝束大體相同,靛青粗布長衫,六塊瓦小帽,寬布帶束腰,腿綁打到膝蓋處,肩背褡褳鼓鼓囊囊的,再瞧他倆氣壯神態,肯定是腰有賀兒(錢物)之人。

  見錢眼開,貪得無厭的紅眼蒙頓生邪念,鑽進籠子裡的鳥還能讓它飛嗎?旋即,紅眼蒙一改傲睨一切的管家神態,佯出古道熱腸急人之難,客氣地說:「誰出門背房子背地……不嫌寒舍簡陋,請!」

  兩位來者一抱拳,也客氣道:「多謝東家恩賜!」

  隨同啃草子來瞭水的還有一個鬍子,見同夥進入艾家大院,立刻返回老巢一馬樹報信,天南星等著這個消息,然後帶大隊人馬來攻艾家窯。

  沉重的柞木大門啟動,來者邁進門檻,目光機敏地掃視院內,發現幾處暗道機關,像似狗窩的地方,有兩個不易被人發現的黑洞,酷像骷髏頭令人驚慄的眼洞,那盤石磨下面也有幾個黑洞……來者知道這黑洞的用場,暗暗記在心裡。

  心懷叵測的紅眼蒙在西廂房安置兩位過路人下榻,吩咐伙房準備些酒菜,堂而皇之地為找宿的人接風洗塵。

  「兩位仁兄不騎馬不坐轎,以步代車,貴體受苦啦。兄弟備了水酒毛菜,請用膳。」紅眼蒙領他們到飯廳進餐。荒亂歲月里,心眼活泛且聰明的管家,對素不相識的人要摸摸底,探聽下虛實,以便見機行事。

  「哪裡發財呀?」紅眼蒙問。

  「吾兄二人離鄉在外漂泊數載,今專程回來探望親朋故友,祭祖掃墓,」

  啃草子說,「出去久了,路也生疏了,明天能到亮子裡吧?」

  「是啊,過了牤牛河就不遠啦。正好明天我家去鎮上拉咸鹽,你們可搭我家車走。」

  「多謝啦。」啃草子從褡褳取出數塊大洋,大方地說,「吾兄弟在奉天經營燒鍋,進項可觀,因路途遙遠,步行荒野不便多帶,這點錢請笑納,不成敬意。」

  光亮亮的鷹洋,熠熠誘人。紅眼蒙假意推說,最後揣進懷裡,起身告辭道,「回頭再來伺候,失陪!」

  沉甸甸的大洋壓出紅眼蒙滿心喜悅,側耳聽艾金生房內動靜,斷定那件事睡少女環兒已做完,推門進去,說:「姐夫,方才來了兩個人。」

  「幹啥的?」艾金生吐出一口煙,漫不經心地問。

  「過路的,找個宿兒。」

  「咋地?」艾金生猛然坐起,如同靜伏院落里的看家狗,忽聞可疑的響動,馬上豎起耳朵,警覺起來,問:「像不像探子?」

  紅眼蒙搖搖頭。

  「奎元叮囑我們的話,你忘啦?」

  「沒有,姐夫。」

  「那你放陌生人進院?」

  並非艾金生疑神疑鬼,年前王半夜的響窯(有槍的大戶人家)遭飛毛腿綹子搶劫,一家老小橫屍大街。開春傳聞幾個綹子土匪進入了西大荒……

  艾金生故此聞風喪膽,如臨大敵,重新加固圍牆,修了明碉暗堡,出大價錢購買歪把子機槍。艾家人深居簡出,龜縮高牆深院,以防閃失。未經東家准許,任何陌生人不准進院,艾金生說:

  「可別混進鬍子來。」

  「姐夫,你說得對,敢搶我們艾家大院的鬍子人還沒生出來。手榴彈、機關槍吃素的呀?恐怕進得來,難出得去。」紅眼蒙大吹大擂一通,見艾金生疑雲不散,說,「炮台今晚我特作了安排,放心吧。」

  「別白搭了飯菜。」

  「飛過咱家的雁,休想不掉幾根毛。」紅眼蒙狠歹歹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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