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2024-10-04 11:06:20
作者: 徐大輝
艾家窯屯子雖小,在三江很有名。它幾經響馬草寇劫難,衰敗數次。
最後的一次浩劫大約是兩年前的春天。土匪卞大金字綹子攻下村中家資巨萬的李家大院土圍子,便將人馬壓在那兒。憨厚的莊稼人覺得守著土匪巢穴過日子,如同呆在虎口狼窩,於是攜家帶口,奔逃他鄉。土匪棲居的村落漸漸荒蕪……湍急的牤牛河對面,三江縣城亮子裡鎮上的兵警對河北沿的村子虎視眈眈,伺機清剿。平素間或也遭零星散亂的土匪侵擾的亮子裡鎮,發生的事件深深觸怒了日本憲兵和警察,崗哨被殺,藥店遭劫,客棧老闆的兒子遭綁票。
警察局長陶奎元恨土匪,決意與他們交手,遲遲未動手,時機不成熟,龜縮城中沒敢輕舉妄動。他非常清楚自己麾下的那三十幾個警察,抽大煙,打嗎啡,逛窯子,進賭場,這套人馬刀槍一觸即潰,哪裡敵得住驍勇善騎的土匪。
土匪大櫃卞大金字管它什麼憲兵隊警察的,搭上眼的東西,拼死拼活搶奪到手方善罷甘休。一次,土匪搗翻一輛裝甲車,惹惱了皇軍。陶奎元從中煽風點火,想藉助日本人的力量除掉卞大金字。太君戰刀一揮狂喊:
「向河北岸進軍,呀吉格格!」
那個秋夜,憲兵隊、警察隊、還有滿洲軍,威勢雄雄地開來小型坦克撞開卞大金字土匪老巢的大門,儘管大櫃叫陣吶喊,拼命抵抗,最終全綹覆滅,無一人倖免被殺。
陶奎元的親舅艾金生,看中了這塊水草豐盛的土地,依仗警察局長的勢力,趁卞大金字被除掉鵲巢鳩占,將家眷帶來,大興土木,修寨建院,開荒種地,成了遠近有名的殷殷大戶。冬天牤牛河結冰封凍,插著「艾記」小旗的花軲轆鐵車隆隆地輾過冰面,拉糧到鎮上出售,或以糧易物,大把地賺錢。不斷有逃荒闖關東的人來此做長工打短工,尋求生計,小屯也逐漸興盛起來,並有了新屯名艾家窯。
艾金生年近六十,抽大煙成了癮,加之淫樂無度,面黃肌瘦憔悴不堪,菸鬼色徒集一身。
但是村中那些四肢龐大,虎背熊腰的漢子見他如鼠見貓誠惶誠恐……財大氣粗,再仗勢警察局長外甥強取豪奪,方圓百里內良田草地霸占為己有。他對所雇長工佃戶殘酷盤剝,當時有句順口溜:
王半夜,徐五更,艾家整夜不吹燈。
其意為王家半夜下地幹活,徐家五更天下地幹活,艾家晚飯連燈都不用吹就下地幹活。
樹大招風,有時土匪搶劫哪家的消息傳來,艾金生就驚出一身冷汗。
儘管自家高牆深院,又有操練有素的神槍手據險把守還是心沒底。幾年來風調雨順莊稼收成很好,販出境的駱駝毛又賺了大錢,漸鼓的腰包更使他睡臥不安。雖未親身領教過土匪的厲害,父輩卻因土匪搶劫而家門敗落,他最怕鬍子盯上自己。
鄉間的太陽穿透過大塊白[26]窗紙照進臥室,睡了一上午的艾金生,睜開眼便向侍奉他的叫環兒的少女喊叫:
「裝袋煙!」
少女環兒點上煙燈,將菸袋送到艾金生手裡。滋兒滋兒,幾口藍煙吸進噴出,片刻,那張因熬夜失眠顯得疲憊不堪的面孔,頓時現出輕鬆和活力。他淫蕩猥褻目光貪婪盯著伺候他的少女隆起的胸脯,驕橫且下流地說:
「往前來!」
環兒哆嗦一下,主人卑鄙行端,讓她感到害怕。
「往前來!」她再次聽到一聲惡喊,滿眼驚懼,戰戰兢兢地移向艾金生,主人命令道,「麻溜解開扣子!」
環兒是佃戶的女兒,她是作為租子被抵到艾家的。艾金生不止一次讓她解開衣扣子,大都是在黑夜裡,這樣大白天的……羞澀使她戰慄,解開第一顆個紐扣,第二顆扣子剛解開,管家紅眼蒙興沖沖地推門進來,說,「姐夫,小娘們兒我整來啦。」
「柳葉兒?」艾金生聞之喜上眉梢,如同抽足了大煙,推開面前的環兒,迫不及待地說,「犯啥兔子愣?快帶她進來呀!」
「老爺,我……」環兒知道要發生對她來說是很難為情的事情,可是沒主人准許,不敢擅自離開半步,她低聲說,「我去給您燒水泡茶,老爺。」
「怕羞?今天非讓你見識一下,免得我費心巴力地開導你。」艾金生荒淫無恥,有一次和小妾做愛逼著侍奉他的環兒現場觀看。他不容違背的口吻道,「你留下,學兩招兒。」
「是!」環兒低聲應答著。
被帶進來的年輕女人衣著襤褸,她急忙跪在艾金生面前,懇求道:「老爺,饒了俺吧!」
「咋地?減免你二石五斗紅高粱,就不報答嗎?」艾金生放下煙槍,吩咐侍女撂下窗簾。這位思慕已久的女人曾讓他發瘋發狂,饞涎欲滴。他說,「你男人在世時是我的佃戶,欠下兩年地租,我艾某絕非錙銖必較的吝嗇之輩,一向主張扶貧濟困……
「老爺大恩大德,俺柳葉兒今生今世也報答不完。來世變牛變馬也來侍奉你……」
「陪老爺睡一覺,過去的債一筆勾銷。」艾金生赤裸裸地說,然後向侍女說,「環兒,還不扶她上炕!」
艾金生如願以償睡了柳葉兒,完事了管家紅眼蒙騎馬送她回紙房屯去,他囑咐道:「快去快回,過兩天跑亮子裡一趟,問問奎元娶姨太的事啥時辦,我們好準備禮物。」
「是。」管家紅眼蒙答應道。
外甥把準備娶祁鐵匠家閨女做姨太太的消息提前告訴舅舅,親娘舅有錢,自然要準備一份厚禮,並要親自參加婚禮。
「槍的事兒,隨便提一下。」
舅舅要買一挺機槍防鬍子,錢早就拿給了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