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4 11:05:39 作者: 徐大輝

  大布衫子手拎著東西走進來,他說:「大當家的,竹葉子我拿來了。」

  「兄弟,我還是用將軍(骰子)吧。」天南星說。

  原來定的明天使用賭具牌九,大布衫子才找來。大櫃改變了主意,但不是突然改變。跡象已經從祁小姐治好他的攻心翻就有了,記得他說:「祁小姐人不錯。」在綹子裡水香算上半個心理學家,尤其是對大櫃的心思看得更准更透。天南星輕易不會對某個女人感興趣的,對票產生那什麼更不可思議。

  「你看行吧?」

  「大當家的覺得什麼得心應手,就使用什麼。」大布衫子說。

  「那就定了,用將軍。」

  大布衫子心想,大櫃變化的不止賭具,恐怕還有那張桌子,於是試探說:「定下來用將軍,我安排擺觀音場……」

  

  「不!」果不其然,天南星說,「觀音場不擺了。」

  「不擺了?不和他……」

  「嗯,我還照常跟祁二秧子過手。」

  大布衫子料到大櫃變卦,他決定要擺觀音場時的心情同現在大不一樣,說天差地別也成。那時還沒有見到過鐵匠的女兒,也沒突發攻心翻。祁小姐會治並且治好了他的攻心翻,把他的報復計劃給顛覆,挑開的不止是一個血泡,放掉了蓄積已久的黑色仇恨。現在,他不可能按原來的計劃,強制脫掉衣服的祁小姐當賭桌,赤裸在眾人面前。大布衫子倒是想大櫃使出渾身解數取勝,贏對他來說已經超出預期替舅舅報仇。

  天南星不是反覆無常、輕易就改變主意的人,今天事出有因。患上怪病,被折騰得死去活來,綹子的商先員火速下山請大夫,是否順利請到,然後能否順利上山來,最後是否治好病都是未知數。在此關頭,一個小女子成了自己的救星,將信將疑中她創造了奇蹟,治好了自己的病。被綁來的票做了這件意義非凡的事情,一切有了改變。他心裡很感激她。感激這東西有時很奇妙,它會把人引到意想不到的境地,動搖他的信念,或者直白地說扒開一道鐵律的口子可以接觸女人。拉杆子起局起,他規定自己的綹子恪守七不搶八不奪,具體到拿攀(交媾)、妯娌併肩子一律大刑炸雞子伺候,當然包括領導層的娶壓寨夫人什麼的。大概有人提出疑問:鬍子的性事如何解決?天南星清楚自己的弟兄不是一群閹人,襠里長著那嘟嚕玩意不是擺設,總要用的,因此規定撂管(臨時)解散、貓冬時可以逛道(逛窯子)。

  祁小姐的突然出現會不會改寫天南星綹子的歷史?暫時還不能定論。

  大櫃急於決定的眼前事情明天那場賭,進行還要進行,細節需要做改動。賭桌照擺,是一張木製的桌子而不是祁小姐赤裸的軀體。

  大布衫子說:「我聽懂了,台子(賭桌)繼續擺,只是不擺觀音場。」

  「對。」

  「哦,我看,要不的就取消這場賭吧。」大布衫子說,他的想法是給大櫃一個台階下,張羅綁來人不好意思出爾反爾,「大當家的,本來你跟祁鐵匠的仇也算不得什麼仇,充其量是拐把子仇。」

  鬍子大櫃贊同水香的用詞,拐把子仇。直接仇恨,間接仇恨,拐把子仇屬於後一種,是舅舅輸的錢,跟外甥沒有絲毫關係。說是拐把子仇都牽強,根本談不上仇恨。天南星自然不這麼看,戀舅情結腸充血那樣瀰漫,他果真當成了自己的仇恨,尋找毀掉舅舅的賭徒像大地震需要積蓄幾百年的能量,十幾年裡他不斷地積蓄,八級地震綁票開始,破壞力有多大,評估在賭博後做出。天南星說:「仇還是仇,我在我舅舅墳頭說的話你忘了?

  報,一定報。」

  「肯定能贏他?」

  「這回贏不了還有下回,總之我不能放過他。」天南星決心很大,打響窯吃大戶的口號以外,大概就是這個為舅舅報仇,說雪恥更為貼切。

  「大當家的跟他挑明了嗎?」

  「嗯,只說代替我舅跟他賭一場。」

  大布衫子還想知道祁二秧子的反應,鬍子大櫃說:「兔子愣。」

  兔子愣是發愣的詼諧語,也可說成放傻。大布衫子想想鐵匠鋪掌柜一定丈二和尚,這是哪兒跟哪兒?興順茂糧棧倒閉多年,那個毛老闆被人們淡忘,花荒冢一堆、骨頭渣子爛淨,忽然站出來一個毛老闆的外甥,聲稱要替舅舅賭一場,見鬼了嗎?他說:「跟他賭博的人太多,他未必還有印象。」

  「有,肯定有。」天南星說他從鐵匠的表情里看出來,他表明道,「兄弟,我們必須分開襠,祁二秧子是祁二秧子,祁小姐是祁小姐。」

  大當家的心裡如何分的,為什麼這樣區分祁家父女動機很顯然,作為綹子裡的軍師水香一眼便看出所以然。往下是如何支持大櫃,幫助他圓夢。

  那個夢是什麼?從鐵匠鋪掌柜手裡贏來他的女兒,父親輸掉自己心愛女兒將會是啥心情,輸了的賭徒灰溜溜逃下山,贏家心安理得地處理「賭資」,綁票計劃圓滿完成。

  「搓吧祁二秧子,就像當年他搓吧我舅,搓吧死他!」天南星咬牙切齒,他說,「讓他嘗嘗輸光的滋味。」

  「祁掌柜要是真輸了,會不會跳崖?」大布衫子說。

  「不會,他沒我舅那樣剛條。」天南星說。

  鬍子大櫃的話需要說明一下,輸光財產的舅舅自殺他無比悲痛,從另一個角度看,他很壯烈,從容將萬貫家財押上賭桌,也凜然將頭顱塞入繩套,鐵匠鋪掌柜做不到,輸掉女兒帶著內疚,腆臉苟活在世上。

  「跟他說明用祁小姐做賭注?」

  「我明確告訴他了。」

  大布衫子多了一個心眼,告訴祁二秧子這件事他會不會想不開,尋短見什麼的。水香建議夜裡派人看好鐵匠鋪掌柜。

  「對,他歪鼻子(死)了我搓吧誰去呀!」天南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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