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匪巢頭一夜 一
2024-10-04 11:05:18
作者: 徐大輝
約定的日子來臨,明天上山。兩天來,祁二秧子絞盡腦汁破解一個謎團鬍子大櫃要跟自己賭博,而且採取綁去女兒,逼迫上山去跟他過手,不去都不行始終沒進展。
蹊蹺綁票後面隱藏什麼?花舌子說我們請觀音,可不是為黃貨(金子)
為槽子(元寶),大當家的就想跟你過手。鬍子不同尋常的綁票意不在綁票上,綁票不過是達到某種目的的形式而已。目的到底是什麼?百思,千思都有了,鐵匠鋪掌柜冥思苦想沒有一個頭緒。
祁二秧子坐在能看到打鐵場面的地方,瞅著徒弟打鐵。這是聰明的選擇,鐵器時代最能使人產生靈感的是金屬發出的聲音。他走到鐵匠鋪來受丁當打鐵聲吸引,李小腳正打縫麻袋的穿針。那時他像一隻得了雪盲的鳥,在一片黑暗的空間亂飛,不知道落到什麼地方。
已經成為一個地方的賭爺的祁二秧子怎麼突然決定逃離了呢?事出有原因。他被趕出家門,父親跟他斷絕父子關係的聲明,在四平街引起震動。這種時候人和狼有相同的地方,一隻狼被轟趕出族群它最大心愿有一天回到族群中去,群居的動物離開群體難以生存。祁二秧子與狼回到族群家庭中去心愿一樣,不相同的是並非因無法生存回去,相反整日沉湎賭場不想賭博以外的事情是一種自由和幸福。如果要回到祁家充滿酒味兒的大院,只是心而不是身,腳步從未走近祁家燒鍋一步。
四平街那時方圓不大的小城,滿鐵附屬地範圍更小。日本人和當地人經營的飯館,炒菜蔥花味兒一條街都能聞到,飯館飄出的還有酒味,日本清酒不濃被空氣稀釋後幾乎難聞到,五站小燒四處瀰漫,深入人心。
「還是你家酒味道好!」有人讚揚道。
祁二秧子聽後只是報以一笑,那個家離自己很遠了,像一個朋友離開了永遠不再見面。其實他心裡還是為自家的酒驕傲。
日本人商人心裡水坑子大小包容不下什麼,興隆的祁家燒鍋影響到清酒銷售量,吞併是侵略者最敢想的事。他們開始找祁二秧子父親,要跟他聯合經營白酒遭到拒絕,往下的結局誰都會想到。祁家燒鍋遭擠兌開不下去,祁老闆帶上家眷回河北老家去了。走時,他老人家動了惻隱之心,找到兒子,說:「老二,跟不跟我們回老家?」
「爹,咱家五站小燒?」
「唉,還有啥五站小燒喲,顧命要緊。」父親接下來勸兒子跟家人一起走,見兒子鐵心不肯走,無奈任他去吧,留下一句話,「好自為之吧,賭博總不是長久的事兒。」
祁二秧子一個人留在四平街,他除了賭耍什麼事情都不會做,也不想做。贏多輸少,他是賭爺。贏了錢做什麼?他無度揮霍,到頭來什麼都沒攢下,賭徒也不能有財產,即使有了也守不住,一夜間可能就是人家的。
想想,連一條性命都說不上是誰的。輸了隨時給人拿去,認賭服輸千古道理。
父親臨走告誡的話許多年後他才有機會咀嚼它覺得有道理。認識到了賭耍的危害,尚未看到隱患,贏了人家的錢結下一份仇,人家早晚一天找你來報。祁二秧子馬上看到這一結果,不過,當時他還沒意識到。洗手不幹了,鬍子黑話叫謝祖,祁二秧子金盆洗手因為祁家燒鍋遭日本人禍害,家人不能待了,自己也沒法在四平街待下去,一咬牙一跺腳離開,來到三江縣城,身上藏有幾條黃魚(金條),打算在亮子裡生活。雖然有幾根金條,坐吃三空也用不上幾年,必須找些事做,學一門手藝最好。尋找事兒做時,偶遇到李小腳打鐵。
「你怎麼看上我?」李小腳自知其貌不揚,問他。
「打鐵。」
「不嫌我窮?」
「打鐵的不窮。」
李小腳說:「說人窮怎麼說?窮得丁當響,還不窮哇!」
祁二秧子拿出金條,說:「這些錢夠我倆花一陣子。」
「你哪裡來的金子?」
祁二秧子沒隱瞞,說出自己賭徒身世。女人懷疑的目光望著他,染賭還能戒掉嗎?她婉轉說:「不會有一天把我輸掉吧?」
「我發誓再不進賭場,一輩子再不摸牌。」他說。
唉!李小腳長長嘆息。
「你不相信我?」
「不是,贏了一分錢,記下一份仇,說不上啥時人家就找你報。」她說。
回想這個鐵匠女人的話,祁二秧子覺得是真理。眼前的謎團豁然開朗,有人報復,輸了錢的人來秋後算帳。按理說賭博不存在事後等待時機進行報復的事情,認賭服輸嘛!這也說明不了,那也說明不了……終有個到底吧,還是李小腳說的對,贏了一分錢記下一份仇,說不上啥時就找你報。
可是同自己過手的人太多,沒有特殊印象的某一個人,見來面或說起來也許還能想起來。哦,天南星是哪位賭徒?照此邏輯,以前的一位賭徒後來當了鬍子,做上綹子的大櫃,埋在心底的因輸掉金錢的仇恨發芽,尋找到自己,綁架了女兒逼其自己上山跟他賭。
鬍子反覆無常,贏了還好,輸了呢?還能放人嗎?去匪巢遠比鴻門宴危險,生死賭啊!一旦出現意外,搭上的不止一條命,還有女兒,她才十七歲,不該受到自己賭耍的牽連,這不公平。面對的是什麼人?土匪,他們跟你講道理講公平?做夢嘛!設想,鬍子大櫃贏了他要什麼?錢還好,變賣掉鐵匠鋪,帶女兒離開三江,回四平街也成。但是最擔心的是鬍子不要錢財要命,或者要女兒小頂子……他不敢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