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2024-10-04 11:04:56
作者: 徐大輝
鬍子水香大布衫子朝祁家鐵匠鋪走來,祁二秧子通過來人走路姿勢斷定鬍子花舌子來到。來人馬步練習武術最基本的樁步,因此有入門先站三年樁和要學打先扎馬的說法暴露出他常年生活在馬背上的身份。
「祁老闆。」大布衫子來到鐵匠鋪掌柜面前,說,「忘記我了嗎?」
祁二秧子一愣,猛然想起數日前來鋪子的一個客戶,驚訝道:「是你!你來?」
「喔,你能猜到。」大布衫子說。
祁二秧子驚訝來人是鬍子無疑,幾天前他來聯繫鐵活時怎麼沒看出來呢!大約在十多天錢,一個鄉民打扮的人走進祁家鐵匠爐,看了一會兒鐵匠打鐵,祁二秧子掌鉗,郝大碗掄大錘,他們打一隻炒菜用的馬勺,行話稱刨不叫打。
很快一隻大馬勺刨成,祁二秧子注意到陌生人,問:「先生,你?」
「哦,你是祁掌柜吧?」大布衫子問。
「是,你有什麼事嗎?」祁二秧子一邊擦汗,一邊指揮徒弟,「大碗,你跟山炮兒弄上標記。」
「好哩!」郝大碗應聲,將一個鋼戳子樣的東西對準馬勺靠近把的地方,對山炮兒說,「來一錘。」
哐當!山炮兒砸下一錘,一個清晰的「祁」字印在馬勺上,表明是祁家鐵匠爐的產品。
「祁掌柜,我來做點兒活。」大布衫子說。
「做啥?」
「打二十副馬嚼子,能做吧?」
「能做。」
嚼子為便於駕馭,橫放在牲口嘴裡的小鐵鏈,兩端連在籠頭上,多用於馬、牛。嚼子可到馬具店購買,也可以來鐵匠爐加工,歸根結底還是由鐵匠爐打制,水香必須要打制,還必須是祁家鐵匠爐,目的不在馬嚼子上。他說:「幾天能完活?」
「五天。」
「能不能往前趕趕,我著急用。」大布衫子說。
祁二秧子說手上有活兒,緊緊手也得四天。
「中,四天中。」
大布衫子付了定金,沒離開亮子裡,住在通達大車店,一天來祁家鐵匠爐一趟,不是來催進度是閒看,偶爾跟鐵匠師徒嘮幾句。加在一起說的話也沒有同大車店萬老闆多。
「祁掌柜的活兒不錯。」大布衫子說。
通達大車店萬老闆出口的話總要帶些色兒,他說:「跟小腳一個被窩裡睡,伺候舒服了還不交他幾樣絕活。」
「小腳是誰?」
「李小腳啊!女鐵匠李小腳那麼有名你都不知道。」萬老闆扯男女風流韻事興趣盎然,知道的內部消息也多,鼻子比狗靈,專門聞男女緋聞和風騷故事,「李小腳長相一般,性大(性慾強),先後嫁了四個男人都死了,說是男人沾她必死。」
「祁掌柜不是活得好好的。」大布衫子說。
「青龍配白虎。」萬老闆亂說道。
真正沒長陰毛,民間稱女白虎男青龍。女鐵匠實際情況是不是這樣?
無人仔細考究。通達大車店萬老闆信口胡說,水香不會與他細掰扯,他的目的是了解祁家情況,他說:「他們有個閨女?」
「有,白淨淨的。」
大布衫子打探道:「祁掌柜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四平街過來。」
「耍錢有一套。」
「這倒沒聽說,」萬老闆說,「就是耍也沒什麼名,亮子裡上數的幾個耍錢鬼,徐四爺,夏小手,徐大肚子……肯定沒有他,排不上號。」
大布衫子每說一句話都不是閒得沒事兒格拉(扣動)嗓子,有著明確目的性,摸清祁二秧子的底細。綹子派水香到亮子裡來,用他們的黑話說瞭水(偵察)。祁家鐵匠爐師徒始終將水香當成來打馬嚼子的顧客,絲毫戒備之心都沒有,他問什麼說什麼……忽然,搖身一變是鬍子,祁二秧子十分驚詫。他疑惑道:
「難道,難道?」
「沒有難道,我是專程為你閨女的事情來的。」大布衫子表明身份,繞彎子浪費時間沒必要。
「我閨女在你們手上?」
大布衫子點點頭。
「她?」
「挺好的,你儘管放心。」大布衫子說。
祁二秧子必須相信鬍子的話,女兒的一切信息全聽他說。來人是說票的花舌子代表綁匪來談條件,他說:「你也看到了,我全部家當就是這個鋪子,再沒什麼值錢物,你們要多少贖金?」
大布衫子笑笑,沒正面回答,說:「祁掌柜,是不是給沏壺茶喝呀!」
祁二秧子巴不得鬍子能有這樣的要求,往下的事情好商量。他急忙說:
「應該,應該!」然後問,「我們去茶館怎麼樣?」
「哪兒人多眼雜,還是在家說話方便。」大布衫子說。
「也好,在家喝。」祁二秧子叫來山炮兒,「你去買包茶,要鐵觀音。」
山炮兒去買茶葉。
大布衫子說:「祁掌柜,我們不要錢。」
鬍子談的贖票條件令祁二秧子迷惑,不要錢?贖票不要錢?他說:「我沒明白你的意思。」
「哦,我們大當家的請你上山一趟。」
「換票?」祁二秧子想到換票,用自己換回女兒,推理成立鬍子真正要綁的不是女兒而是自己,那樣也好。女兒安全就好,自己願意替她。鬍子換票以物換人,也有以人換物,以人換人多是用票換被俘、落難的土匪,用父親換女兒很是奇怪,費這麼大的操事(操持)幹嗎,直接綁我不就得了。他說:「你們要我……」
「不,我們大當家的要擺觀音場,跟你過過手。」大布衫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