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4 10:39:41 作者: 徐大輝

  狼蟲虎豹多兇猛的野獸落入人類的飯鍋都啥也不是,再讓它威風、兇殘,無疑是耍戲它。說成精的黑狗魚還不能成為兩人的全部下酒菜,必然談些別的奇聞趣事。

  「來這塊,魚頂水。」老魯筷子指著魚肚子部位,說,「這疙瘩好吃,特香。」

  趙永和夾起一塊放入口中,說:「嗯,不錯,香。老魯,你在街邊住著消息比我靈通,有件事你聽說沒有。」

  「啥事兒呀?」

  「集家並村。」

  「西大荒搞了幾個集團部落村,說集家並村怪好聽的,其實修的是人圈。」老魯帶著幾分氣憤說,「像圈牲口一樣把人圈起來,進出不是隨便。」

  「這和蹲監坐獄有啥區別啊!」

  「根本沒區別。」老魯朝窗外掃一眼,視線內是覆蓋著積雪的清河,冰的凍炸聲傳來,一語雙關地說,「一年冬天比一年冷,日子難過啊!」

  「是啊。」

  「三間馬架房,四面沒有牆,冬夏都難熬,人人愁斷腸。」老魯念叨一首民謠,然後講他親眼所見,「我走親戚去過架火燒集團部落村,建在沙坨坳里,十幾尺高的圍牆圍起來,建有碉堡,部落留幾個門根據部落大小來定。村民進出有時間規定,早出不行,晚歸不中。人圈裡設有警防所[43],門衛檢驗進出人員證件,還有一支義勇奉公隊維護人圈秩序。」

  

  「義勇奉公隊?不是日軍和偽軍?」

  「不是,但是他們組建的,人員都是村民百姓,目的自治。」

  「說得好聽唄,自治?給誰治?日本人。」趙永和說,他看透日偽搞的這套自己刀削自己把的統治把戲,保甲連坐[44]屬於其中內容,「日本人變著花樣管制咱們,他成了爹。」三江土語爹還有其他含義,例如:你是爹,不好惹,沒辦法;真是爹,無奈。爹還擁有權力的意思。獵幫炮頭的話顯然是指後者。

  「爹,是爹。」老魯像被魚刺扎了清下嗓子,他清理魚刺方法特別,不是努力吐出而是竭力下咽,並真的能把魚刺吞進胃裡,說明道,「說到日本人,我嗓子給扎啦。」

  「好了沒有?」

  「我咽了下去。」老魯恨透日本人,他問,「白狼山里搞沒搞?」

  「沒有,我問你也是為稍聽這事兒。」趙永和說。

  老魯分析道:「現在大雪封山,搞集家並村也得年後雪化。」

  「謝天謝地,能過個消停年。」趙永和說。

  飯後,趙永和準備走。

  「不等你老丈爺啦?」老魯問。

  「我晚上趕回山里,」趙永和指指帶來的禮物,說,「年嚼管兒,麻煩你交給我岳父。」

  「好!」

  趙永和上馬,離開魚亮子進城。大半天時間過去,計劃購買的年貨弄齊,還有一件事要辦理,然後出城回山里,他朝同泰和藥店走去。

  「先生,您抓什麼藥?」藥店夥計問。

  「抓半斤三七。」

  「三七?」

  藥店夥計吃驚的樣子,趙永和覺得不可思議,到藥店來買三七,又不是來買老虎,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他說:「買三七怎麼啦?」

  「先生,你大概不知道,買三七要向警察報告。」

  報告?趙永和大為不解,買味中草藥還要向警察報告?他有些生夥計氣,認為是夥計刁難他,問:「程先生在不在?你去跟他說,山裡有個姓趙的打獵的找他。」趙永和說。

  藥店夥計去內室找人,很快,同泰和藥店坐堂程先生走出來,說:「阿,趙炮。」

  「怎麼你們藥店歸警察局了,賣藥恁麻煩?」趙永和見面劈頭便埋怨,藥店有幾樣珍貴動物藥材需要獵幫提供,「買三七……」

  「趙炮到裡屋喝杯茶,我詳細對你說咋回事。」坐堂程先生說。

  藥店的內室是坐堂先生接診的地方,他不僅在此坐堂行醫還為徐家開的這個藥店做老闆,說:「警察局規定,凡是能夠止血的草藥,藥店都不准隨便售賣,仙鶴草……」程先生說出一串止血草藥名,槐花、蒲黃、白茅根、地榆、艾葉、側柏葉……「金不換的三七就更不能賣啦。」

  「為啥呀?」

  「因為抗聯啊!」程先生講日軍冬季大清剿,對山里、草原上的反滿抗日組織進行全面大清剿,「防止受傷的人員來買紅傷藥、止血藥。」

  「哦,是這麼回事。」

  「警察看得很嚴,三天兩頭來藥店檢查。」

  「我們打獵難免受傷,不賣止血藥……王八屁股長癤子爛規定(龜腚)!」獵幫炮頭罵咧咧道。

  禁售規定是規定,程先生心裡盤算賣給趙永和止血草藥,他如果需要,就偷偷給他治療紅傷的成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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