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4 10:35:33 作者: 徐大輝

  早飯桌上多了一樣菜,馬鹿鞭燉土豆。女人是如何弄到這東西的,什麼時候弄到的不清楚,入口肉絲干硬存放的時間不短乎,方法一定是風乾。

  山里人都會晾肉乾,弄到大牲口肉一時吃不完,晾成干肉儲備日後享用。

  馬鹿鞭不是普通的肉,女人晾它儲存它,包括今早將它烹飪端上桌,意味深長。

  「娘,這是啥肉啊,硌牙!」狗剩兒撕咬下塊鹿鞭,咀嚼吃力,抱怨母親做這種肉菜,不好吃。

  兒子倒是小,馬鹿鞭是什麼,娘為什麼做這個菜?家裡存有狍子肉乾她不做,偏偏做嚼不碎的東西。

  「咬不動少吃點兒。」大奶子女人說。

  她私心想讓趙永和多吃點,意圖很明顯,吃馬鹿鞭能夠什麼連趙永和都不能理解女人的良苦用心。他認為好吃的東西在女人身上,世界上最好的東西莫過眼前大奶子女人!

  

  樂不思蜀的事情發生在十四歲男孩身上,(儘管他早熟)總讓人有些不信服。不合常理的奇聞怪事總要發生,它就發生在十四歲的趙永和身上。

  當然不能說他迷戀女色,精準說嘗到某種事甜頭,懷念沒吃夠還想吃。

  「娘,我跟永和哥下夾子去。」狗剩兒說。

  大奶子女人沒表態眼望趙永和,她即使用眼神傳達心裡願望,趙永和未必理解得了。眉來眼去的事情還不是他這個年齡的人能夠做到的。她不指望他明白她的挽留,猜測此刻攆他未必能走。心想:「他很饞,很戀。」

  非處男非處女才能理解寡婦這幾個字含意和所指,饞什麼戀什麼不言而喻。

  「娘,永和哥今天不走啦。」狗剩兒說,他似乎代替趙永和回答女人眼神提問,「我倆去弄狼。」

  「唔,去吧,你倆加小心。」大奶子女人說。

  狗剩兒拉趙永和走了,身背踩夾的兩個身影消失,她一屁股坐在門前木柈子上,在深秋樹木的落葉中發起呆來。

  「趙永和,趙家趟子村,他不會是趙老白的兒子吧?如果是,可就有意思啦。」大奶子女人想,「我這輩子什麼稀奇古怪事情都經歷過了……」

  當家的(丈夫)在世時哼唱的《寡婦難》,她還幫著唱,誰成想自己竟然成了唱詞中的小寡婦,唱詞:

  九月里小重陽,

  小寡婦做了夢一場,

  夢見丈夫回家轉,

  瞅得奴家酥又癢。

  大奶子女人今年三十一歲,地道小寡婦。當家的線兒黃瓜本地人稱瘦而高的人半路途中眼前落葉一樣扔掉她。嫁給獵人線兒黃瓜住進他狩獵時搭建這座木屋,火炕上自然而然製造三年後,男人不得不承認失敗,他說:「我從小就打獵,趴冰臥雪落下病,不好使啦!」

  「別,千萬別灰心。」大奶子女人鼓勵道。

  「唉,種子沒成癟子,能種出苗嗎,不能啊!」線兒黃瓜悽然說,癟子原指種子不飽滿,用在男人身上含蓄地指沒生育能力。

  大奶子女人清楚自己男人身體狀況,恐怕難製造出人來。不過,炕上他還很行,她滿意他。

  「光是開謊花不行。」線兒黃瓜說。

  丈夫主動說自己的先天缺陷,他把夫妻被窩裡正常操練而沒法生育比喻黃瓜,開滿一架謊花不成,要做紐結瓜才行。

  「你行,很行。」大奶子女人滿意他的被窩裡的表現,說,「謊花有啥不好,我覺得挺好。」

  「我們做夫妻三年了,你還沒開懷,咋也得結個瓜不是。」

  「別著急,俗話說,當年媳婦當年孩,當年沒有過三年,三年沒有過六年……」

  「六年?得了吧,你我還不變成老黃瓜秧,連花都開不出來嘍!」線兒黃瓜有緊迫感,不隱諱自己的致命缺欠,說,「天啥時候颳風下雨不知道,我啥毛病我還不清楚啊。唔,趁早想辦法。」

  大奶子女人迷惑地望著丈夫,想辦法,想啥辦法?她不明白他說的想辦法是啥意思:「你說啥?」

  「想辦法。」

  「這幾年你沒少打住馬鹿梅花鹿,鞭沒少吃呀,你想淘登虎鞭吃……」

  女人往補品、壯陽方面想。

  線兒黃瓜搖搖頭,然後說:「那事你不是經受過,很行的。打種結瓜跟被窩不是一碼事。我的毛病就是吃只老虎也不頂事。」

  「那你說想辦法,想啥辦法?」

  「借種!」他語出驚人。

  「啊!你說什麼?」她愕然。

  獵人線兒黃瓜遭強霜打植物似的驀然蔫萎,頭耷拉下去。感覺在妻子面前抬不起頭。一個男人光耕種不收莊稼,多沒尊嚴和面子。製造不出的男人當地貶稱騾子,被稱為騾子的男人將被人瞧不起。他悲哀地說:「你願人家叫我騾子?[12]」

  女人能夠理解丈夫的心情。如果他們最終沒生育,人們不只稱他騾子,也稱自己是騾子,兩口子都是騾子啊!

  「你說呢?」

  「被別人看不起啥滋味?我當然不願意。可是,借種……」大奶子女人望著丈夫,沒說口的東西希望他能意會到。


關閉